文／林明慎

立冬了，鳥兒格外聒噪。

握筆窗下，聽到斑鳩「姑姑」「姑姑」聲聲叫，抬眼找去，一隻鳩對著另一隻頻頻點頭鞠躬叫姑姑，是在求偶呀。

午睡床上，室外傳來樹鵲「磔磔磔磔」響亮獨特唱聲，也是求歡追逐才有的曲調。

早晨散步，總聽到五色鳥度度敲唱；黃昏運動，有小彎嘴畫眉清脆歌聲，從這樹跳過那樹，一路陪我唱跳。

這樣的好聲音，這樣的興奮，都為了「成家」。

是的，秋末冬初，地上常見到掉落的芒草、枯枝，鳥兒要築巢做窩，孵育新生命了，冬季是留鳥們成家的好時間。

也是這時候，常見到成人字群的候鳥們飛過頭上，行色匆匆的旅者離開居住地，要往南方溫暖處尋找避冬的棲地。

東北風一吹起，海中魚群便就跟隨海流南下，要給腹中魚卵找個適合的水域產下，「卸貨」後的魚群又再回返原先的魚場。

來往間，魚鳥都不免折損，但也在行程中，稚鳥幼魚成長強壯了。

生命的降臨與滅亡在行程中循環，生與死相接，寒冬考驗生命，帶著喜悅盼望，更有些許悲傷。

守著空巢的我，固定在年底更換記事曆本，同時數算孩子放假回家的日子。他們在外地獨立過活，久久一次返鄉，純粹只為安撫我的殷切期盼，讓我見到那熟悉的笑臉眉眼，摸摸壯碩的臂膀身軀。

總在那時刻，「家」，主宰了一整年情緒起伏後，終於進入歲末完結篇。

即便新年起始，孩子又要離巢寄遊他處，家會再度空寂，無論如何，我都要在歲末打掃洗晒、想菜單、備食材、找話題，盡力讓歡樂平安作為一年的句點。

家，有時空虛有時圓滿。一個圓，其實也是空，春夏秋冬循環、歲末緊接著年初，時間，是如此的圓；聒噪的留鳥、遷徙的候鳥、溯游產卵的魚、還有人，同在這圓裡流動，生命便是這樣一圈又一圈、一代又一代的傳承接續。

世界是流動的，不沾不滯，隨順自然才會生生不息。「家」，帶我在歲末溫習這個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