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晨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詩句優美，讓人心曠神怡，陶醉於遠山雲海之間，如同仙境。想像的畫面是一位樂山者，緩步前行，欣賞沿途山川景色，流水潺潺蟲鳴鳥叫，轉了個彎，眼前平疇綠野白雲輕飄，坐了下來，發個呆。

詩句出自〈終南別業〉，王維輕描淡寫：

「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

道、空、無，是詩的主題──空，能享勝事；無，無限愉悅。

王維說他中年學佛習禪，晚年歸隱於南山麓下，平日焚香獨坐，探尋空相。他說有一天，心情很好，在蒲團上坐了一會兒，聽著流水聲漸去漸遠，跟著山間白雲也愈飄愈遠，內心空無一物，遇上林間老翁，談笑甚歡！

此時，讓人不禁浮起〈鹿柴〉詩句：「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鏡頭由近而遠，兩人五官輪廓由清晰漸漸模糊，最後連身影也融入深林；鏡頭再由遠而近，想瞧個清楚，卻只見大石青苔，定格些許光影。

待回過神來，內心舒暢，滿室生香。王維如此形容：「文杏裁為梁，香茅結為宇，不知棟裡雲，去作人間雨。」由遠處返照，好似在雲雨裡悠遊。文杏館，就是那一天打坐有成之處。「觀自在，法同舍」，三峽佛光山金光明寺穿堂橫幅，告訴我們修行要將心安住，安住於大雄寶殿裡吧！

〈終南別業〉妙處，即在「偶然值林叟」，林叟無時無刻不在飄飄白雲間，內心如果執著，碰上一面還真不容易，得來卻全不費功夫。

王維，寫詩作畫早年得名，而立之年學佛習禪，晚年仙居輞川，寄情山水、齋食布衣，鰥居三十年，〈終南別業〉、〈鹿柴〉、〈文杏館〉詩作，生動描繪時空瞬間，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自在禪意，表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