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梓

人生其實充滿各種變數，

不是努力就一定能成功，

不是把書讀好就前程似錦。

經常評審文學獎，其中國高中的作品最令人搖頭，大半都是勵志性的作文，且幾乎沒有想像力，千篇一律都是只要奮發向上，人生就會充滿光明。好不容易看到以現今電玩遊戲作為人生的比喻——其實人生真如遊戲，不同的是遊戲結束可以重來，人生結束就是結束了——不管國高中生能否真的體會人生，但以電玩來看待人生總比老氣橫秋說教好，偏偏在結尾來個「所以，我們要努力讀書、孝順父母……」陽光普照式的結語，讓前面的敘述、比喻全都灰飛煙滅。

學生的作品大都充滿制式的話語，尤其「努力讀書」用得最多，好像只要努力讀書，前途就無限燦爛。但人生其實充滿各種變數，不是努力就一定能成功，不是把書讀好就前程似錦。

朋友的兒子從小就喜歡玩娃娃，且喜歡替娃娃剪頭髮。初始朋友擔心兒子的性向，後來更擔心兒子的工作，因為他高中讀不下去，只想去髮廊學手藝。對出身書香門第的朋友來說，兒子書讀不好已讓他覺得丟臉，竟然還要去學剪頭髮？然而經過十多年，朋友的兒子一直在髮廊工作，雖不是大有名氣的髮型設計師，但那間髮廊頗受歡迎，收入比一般大學畢業生還豐厚。朋友終於放下心結，只要兒子工作順利、快樂就好。

拿到碩士的女兒說要回鄉下種田，阿喜伯也是極力反對。栽培三個兒子讀完大學留在都市工作，對只有小學畢業的阿喜伯而言是人生的榮耀，然而最小的女兒都讀到碩士了，竟然要回鄉接手自己耕作了數十年的田地，阿喜伯怎肯答應？對他們那一輩的人來說，只有沒讀書、沒出息才會去種田。但女兒完全不理會父親的想法，開始了她的女農生活，以新的方式種作，還不斷鼓勵鄰近的農田也採無農藥有機耕作，二十年下來，成為該縣知名的農夫並獲獎無數，阿喜伯才認同了女兒的堅持。

阿猜姨丈夫早逝，憑一個小吃攤養大兩個兒女，都是知名的國立大學畢業。兒子工作幾年後嚷著要回來接管她的小吃攤，阿猜姨了解做小吃的辛苦，雖然她的小吃攤很受歡迎還上過電視的美食節目，但她知道那是拿健康來換的，她怎麼能讓兒子受這個苦。母子抗爭了兩年，兒子突然辭職回家，圍上圍裙，跟著她拿起鍋鏟在小攤子並肩做生意。初始阿猜姨擔心別人的眼光，誤會兒子是走投無路才回來的；後來發現兒子將小吃攤改頭換面，很有異國風情，吸引了很多年輕人，附近的攤販也有樣學樣，讓這一區的小吃變得十分有特色，她才終於釋懷讓兒子接手。

很多父母仍迷信「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從小到大不斷灌輸小孩：只要讀書就好，只要把書讀好什麼事都不是問題。可這些把書讀好的人出了社會，才發現不管走到哪兒都是問題，過去在學校作文上寫的，只要努力、只要把書讀好的信念放諸工作、愛情、人際，好像不是件件順利、成功。

我們的教育必須改變，不要再強調唯有讀書高；努力是必須的，但不見得人人都能榮華富貴。不管父母或老師，應鼓勵小孩要有一技之長，並熱愛自己的工作，這樣才會「成功」，才是快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