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竹高中校長李明昭在五月初發給高三同學一封信，引發爭議。李校長在信中表示：「截至四月二十四日台大榜單揭曉，我們的斬獲不如預期，相較去年台大正取人數我們少了八人。」這個說法遭到學生的批評，一位高三生在「靠北竹中」發文說：「在校方眼中，今年有多少學生考取醫科、台大，似乎比有多少同學進入自己的理想校系更加重要，校方似乎不在意，一個『人』將在未來學習自己熱衷的知識，而在意『學生們』能帶來的宣傳效力。我能明白興趣很難量化，而多少人進人台清交成政卻是校方的業績壓力。」這位學生認為竹中的傳統就是敢與主流不同的精神。

雖然竹中校長事後回應，強調自己只是鼓勵還在準備指考的同學，為他們加油打氣，身為教育工作者，他祈願竹中同學都能「愛所選擇，選擇所愛。」

如果仔細閱讀校長的公開信，「名校迷思」、「升學績效」充斥，學生的挑戰入情入理。其實這是一件可喜的事，因為現在的高中生已經會思考「好成績」以外的事，這顯示「升學主義」的單一價值觀遭到質疑；而從李校長的回應，更是令人欣慰，因為「明星學校」、「熱門科系」的概念不再是主流價值，學生認為選擇自己理想的校系比較重要，校長立刻附和，儘管心裡可能還是把升學率作為治學績效的單一指標。

但是所有關心當前教育現狀的人都心知肚明，「敢與主流不同」可能真的是竹中特有，因為以「興趣」決定學校科系，到現在似乎還只是一個「理想」，考上醫學系或台清交的人數，仍然被多數人視為「好學校」的標準。但是至少這個事件引起社會關注，表示多元價值觀逐漸在我們的社會發生力量。

傳統以來，我們在教育上一直強調五育並重，但是實際狀況是「智育」長期一枝獨秀，竹中事件使得「興趣」成為合理的選擇依據，這樣的教育觀是進步的，至少在一個自由多元的社會，在教育上強調「適性量才」，絕對是正確的發展方向。但是這樣的教育就令人滿意了嗎？當然不是，因為不論強調成績或興趣，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環：德育。

五育中本來是德育為首，但德育一直被忽視。一個人不論學業成績多好、就讀的科系多麼符合自己的興趣，如果品德低劣，對社會一定是不利的；而品德好的人，不論他的能力多差，對社會永遠是正面的。「多一些好人，才可能有好社會」是一個極為淺顯的道理，但是我們的德育在哪裡？以前國中小還有「社會與倫理」、「公民與道德」這樣的課程，現在連這些課都取消了，目前社會各種不道德事件層出不窮，我們的品德教育課全被取消，這實在是對主管教育者的最大諷刺！

其實國人普遍承認品德的重要性，但多數人不知道這個課題一直是哲學家的核心關懷之一，更不知道「品德」和「幸福」密切相關。品德怎麼教？在資訊如此暢通、價值如此混亂多元的社會，如果不是用「道理」說服，道德教育很難不流於形式、教條。哲學思辨是品德內化的關鍵，忽視德育，所以忽視哲學，這應是我們社會目前最深層的無知。

今天下午在敦南誠品有一場「品德教案新書發表會」，教案內容包括「正義」、「自主」、「感恩」、「公德」、「友情」，這是以哲學論辯的方式、透過一些事例進行道德推論的教案，也是國人自行研發的第一套教案。教案的作者都是台大哲學系碩博士生，他們在好幾個寒暑的「高中生品德營」、「品德教育種子教師研習營」中，和高中生、中小學老師進行討論，逐步修正而成。我們的理念只有一個：「政府不做、不會做，我們自己做。」

執筆人：林火旺台大哲學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