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伍華英

最近公公因肺部疾病住進醫院，由於呼吸不順，難以下嚥，只能臥床並以鼻胃管進食。反而罹患失智症的婆婆，雖然已忘了自己是誰，住在安養院裡，倒是身強體健、行動自如，而且胃口極佳。每天和外子在醫院、安養院兩頭跑，一邊要安撫脾氣暴躁的公公，一邊又要逗弄視我們為陌生人的婆婆，心情真是五味雜陳啊！

公婆的感情一向很好，幾年前還常常結伴出遊，從未一人落單獨眠。曾經公公骨折緊急送醫開刀，在等待室久候的我們買了便當要裹腹，婆婆看著便當竟抹著淚說：「你爸爸在裡面受苦，我怎麼吃得下呢？」聽得我們趕緊放下筷子，陪著婆婆靜靜默禱公公手術成功。後來，我們發現婆婆有輕微失智現象，為了擔心她炊煮時忘記調味或不知熄火，廚房的大小事幾乎都是公公一肩扛起，那時候，婆婆常會當著家人面前自我解嘲說：「我真是愈來愈好命了！」

幾年後，婆婆的症狀加劇，公公的健康也每況愈下，這期間，大家疲於奔命，苦不堪言，眼看著照顧者都快撐不住了，只好考慮將婆婆暫時送往安養院。一開始公公堅持反對，幾經勸說，才紅著眼眶忍痛答應。

每逢假日，我們會帶婆婆回家，即使她已不知身處何處，更不識眼前牽她手的人是誰，公公總是接下看護手中的毛巾，親自疼惜的為婆婆飯後擦嘴，睡前洗臉。當第二天要送婆婆回安養院時，公公一定是噙著淚目送婆婆離開。

如今神智清楚的公公躺在床上，愁眉不展，怎麼樣都吃不下；意識完全模糊的婆婆卻不知憂煩的大口扒飯，想到高興的事，還會笑得像個孩子似的。我想，他們上輩子應該是一塊你儂我儂、海枯石爛永不分離的黏土，當他們被打破、和泥，重新捏出彼此時，卻都各自少了一塊，如何才能找回缺角、重塑完整呢？我真的只能虔心祈求老天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