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俊明

「嘉」是上古漢語單音詞，見《詩．豳風．東山》：「其新孔嘉，其舊如之何？」鄭玄箋：「嘉，善也。」說的是：新婚時新娘年輕又漂亮，等到丈夫跟著主公出國去打仗，多年後回來，樣子又如何？這個「嘉」是漂亮義。

又《論語．子張》：「君子尊賢而容眾，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說的是：君子尊重賢人，容納眾人；讚揚善人，同情弱者。如果我是個大賢人，什麼人不能不容納？此「嘉」則是讚美義。

到了《楚辭．九章．抽思》：「有鳥自南兮，來集漢北。好姱佳麗兮，牉獨處此異域。」就出現了不少複音詞，除了本文的「佳麗」之外，《楚辭》裡更增加了「佳人」、「佳期」等詞，多為至今還常用之複音詞。

《史記．滑稽列傳》則出現了最早的「佳哉」之句：「二世立，又欲漆其城。優旃曰：善。主上雖無言，臣固將請之。漆城雖於百姓愁費，然佳哉！」指的是：秦二世想重新油漆咸陽王城，戲子優旃回答：「漆城雖然百姓要憂愁出錢，但這是好主意啊！」

而「嘉哉」，則須至西晉成公綏的〈椒華銘〉才出現：「嘉哉芳椒，載繁其實，厥味維珍，蠲除百疾，肇惟歲始。」讚美芳椒和泥塗上牆壁釋放芬芳，居住者人清氣爽，百病皆除。

在上古時期「嘉」、「佳」為同義詞，《說文解字》：「嘉：善也。从人圭聲。」、「嘉：美也。从壴加聲。」又「佳：善也。从人圭聲。」

在佛教《大正藏》裡，唐道宣撰《續高僧傳》為最早使用「嘉哉」者：「舒顏而臨白刃，含笑而受輕辱。並如本紀，又可嘉哉。然則四果正士，灰身而避謗徒。」此論有評：自南朝齊至唐十二位高僧以身報佛之情形，與四果羅漢灰身滅智不同。

至宋宗曉撰《樂邦遺稿》：「設彌陀像，燃香鳴磬，念佛不絕。捨報之時更須用意，無以哀哭失其正念，父母得生淨土受諸快樂，豈不嘉哉？」這是淨土法門為促亡者得生極樂淨土，豈不極良善？

明《淨土指歸集》、《淨土簡要錄》、《歸元直指集》文約與上同，然皆同一旨趣。至此始，「嘉哉」、「佳哉」混用了。

在閩南語裡很特別地將「嘉哉」與「佳哉」從嘉言美善，引申為幸好，比如：幸好堅持第一志願，如願錄取台大中文系。此時即「嘉哉」（ga tsài）；幸好趕緊離開那棵大樹，否則就遭到雷劈。此狀況即「好佳哉」（hó ga ts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