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漫遊康藏,趕車拼車蹭車搭車,實在沒車了,只好徒步,有一天,忽然獨自走在前後無人的路上。
這時,遠遠地從我身後駛來了一輛摩托,我熱情揮手,他不屑駛過,我失望了;但那康巴漢子開過了不遠又折返回來,把車子橫在我面前,手把著腰間藏刀,瞪著我,用「半片子漢話」問我:「工作的人有你哈?」
我當下明白,這是要搶劫!問你是不是有工作的人,有工作就有工資有錢了嘛。我稍微反應了一毫秒,用單純如夢又呆萌的眼神,對他真情脈脈地說:「我還沒工作撒!」
「那你是啥?」
「學生!」因為說自己是學生,窮,可憐,才不值得搶。
他兇悍地又問:「錢有啥?」
我誠實無欺地回答:「有的啊!」
他非常粗獷地笑了笑,跳下車,手更緊握住他那柄藏刀,拍拍他那輛五百都不值的破摩托,說:「一千五的賣,你騎著撒。不要,死沒喇嘛念經!」
我不慌張也不示弱,翻出錢包,裡面確實只剩下三張百元,說:「為了拜祖古喇嘛,我是學生沒有工作,一張給你,一張給喇嘛,一張供燈。」
我把一百元遞給他,他念了一聲「瑪尼」,抬手把錢擋了回來,就轉身騎上車,發動起來,我吞下一口氣,也暗念觀世音菩薩,躲過一劫啊!
摩托轟響,準備開動時,他回頭吼著說:「上來,眼鏡!」那時我戴著眼鏡確實如學生。
我小心地說:「祖古的廟子不遠的撒,走幾步就看見了!」
他命令般說:「自已走路,死沒喇嘛念經!」
我只好跨上車,他拿住我的手讓我抓緊他,還沒等我坐穩,他就一攥油門,摩托如野馬奔騰,駛向陌生的方向。
顛簸久遠,過河過山,太陽已近陷落,我的屁股彷彿被石頭砸了一般,全身顛得無處不疼,一瞬間,又轉過一叢小山,眼前突然空無,往下一望,夕陽照徹一片山谷,山谷中一座金頂紅廟,鮮明光耀!
他和他的摩托停在山頂,讓我下車。我聽話地下了車,不知下步該如何。
他笑著說:「有水吧?還餓。」
我把背包打開任他拿。他喝盡了我的可樂,還把我背包裡的囗香糖、巧克力和感冒藥等囫圇揣進藏袍,說:「眼鏡走吧,我的一百,也點燈!」
然後跨上摩托,如狼般「奔馳」而去,留下我,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