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葉含氤
其實,不必尋的,京都二月是梅的季節,處處有梅。
到京都的第一天,在花見小路南側的一所古老禪寺外,乍見一株兩層樓高的樹,枝上無葉,卻開著離離蔚蔚的黃花。近眼細瞧,啊!是梅。原來梅花也有黃顏色的。此時也才發現冷冽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旖旎馥芬。是梅花香?我未聞過梅香,思忖懷疑著。湊鼻一嗅才證實,確實是古代詩人說的「暗香」。
為何稱「暗」?因為此香幽靜不揚厲,帶著一股曖曖婉曲。
說到京都梅花,就不能不提春色滿園的北野天滿宮。
北野天滿宮供奉日本學問之神菅原道真,因他愛梅,故整座神宮遍植梅樹。我到時巧逢花開見頃,宮殿庭園熙攘的賞花人潮。起初是三兩棵分立庭前,而後是排列錯綜的浩浩梅林。人啊,在這兒拍梅,在那兒自拍,摩肩擦踵絡繹不斷。突然一中年男士拿著專業相機鑽到我身側,非常專注地凝神拍攝眼前的那一枝紅梅。
到了天滿宮,才識梅花除了紅、白、黃,還有粉嫩如寒櫻的淺粉色,此外尚有單瓣、重瓣之別,種類之多令人驚嘆。在無樹葉佐證之下,判斷梅與櫻,就只能細從花瓣辨別,梅的花瓣是完美的圓弧,而櫻則是有著如齒般的裂痕。我在樹下怡賞繁麗如雨的花兒,就差點被一棵早綻的櫻胡矇了過去。
對我而言,梅花是陌生的。是照片裡色綺燦燦的花朵,是詩人穆如清風的雅句,咸是書中的倩影,碰觸不到的翩翩。
而北野天滿宮的梅,卻離人如此近,稍不經心就成了簪子別上了髮際,帶進紅塵。而且,她野,野得奔放,野得生命力十足,似是不修不剪任其連枝蔓生無罣礙地長,花朵也開得赫赫昭昭,恍若鋪天蓋地的一陣瀧瀧飛雨壟罩,就連梅香,也不「暗」了,而是「顛」,顛得無比狂妄。
正因為如此顛狂,就算人聲嘈雜,人跡迭沓,也擋不住石道邊牆垣畔汩汩漫漶而出的晗馡馡。
離開前,在廣場見一群中學生著藍色制服,摸完象徵智慧的石牛後笑容洋溢地在一株白梅前留影,拍完一張又一張,一聲聲「cheese」不絕於耳。又有一群由養老院帶出門的爺爺奶奶們齊聚一方,伴著梅樹攝像。拍完照後,能自行走的,三三兩兩相互扶持,難於行的就由工作人員推著輪椅,顫顫巍巍地一同緩步走進花開燦爛處。
以前文人總說梅是清逸是超拔。我倒覺得,梅,不一定要如閒雲野鶴孤芳自賞,她也可以有著入世的溫暖。
後來幾日,去了大覺寺、東福寺……雖有梅,卻再也沒見過如天滿宮那般丰姿冶麗的梅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