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廖淑儀
人生……如果有個對照組也不賴。

看完電影後，心裡彷彿長了很多疙瘩，各種情感互相衝撞；頭昏昏的，腦子裡盡是安生與七月的臉部表情：甜蜜的、憤怒的、悲傷的、奔放和嘻笑的、驚恐的……說不上來這所有一切揉雜的感受。

分明是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女孩，安生鬼靈精怪，奔放逍遙；七月甜蜜乖巧，笑臉迎人。兩個人卻有著好到深處的姐妹淘情感，那種混雜了姐妹與情人似的情感，意外地在這部片裡得到最細膩的描寫。

一定有什麼東西緊緊地拉住了兩個人，才能使兩個完全不同的女孩可以從青春期一直相伴到成年。七月爬山原本是為了求神拜拜，安生和唯一夾雜在他們之間的男孩家明陪伴而去，但七月爬到半山就爬不動了，她的說詞是「我最喜歡的兩個人都到齊了，我還要求什麼啊！」愛情或許是發酵的化學變化難以說明，但友情部分，除了相處多年之外，一定還有著某些特殊的裝置，一旦開啟了，就再也放不掉彼此的關鍵東西。

是家明身上那塊玉墜。導演在這部戲裡放了一個東西，恰恰好在家明身上，一個讓兩人都愛上的男人，玉墜象徵愛情，象徵了誰才是得到愛人的心的最後勝利者。然而，家明始終和七月在一起，而玉墜卻始終和安生在一起。

兩個水乳交融、本來還懷著稚嫩乳香的女孩，因為愛情，內心陡然張牙舞爪起來，愛情喚出了女孩們愛恨錯縱的情緒，喚出了邪怪醜惡的人性本質，「七月哭了很久，不是因為安生的離去，而是發覺自己無法愛安生像愛自己那麼多，發覺自己還是自私的」。想要獨占愛情的心，漸漸劃開兩人的無有差別，漸漸勾勒出愛與恨交織的情感。

但在愛自己跟恨對方，或說恨自己跟愛對方之間，兩人終究找到平衡點，所以會再聚首，也會再分開，甚至到最後互換人生，展翅高飛的是七月，二十七歲就離開塵世的也是七月，安生留了下來，安生開始安身立命。

踩踏對方的影子，他就永遠不會離開，這是美麗的執著和傳說，卻象徵了兩個人在彼此的命運裡是互相參照的：分享與共謀、學習與模仿、羨慕與嫉妒、珍惜與擁抱，七月是安生，安生也是七月，愛情是兩個人的魔法，也是打開潘朵拉盒子的關鍵按鈕。在成長中互相撕裂自己和彼此的面貌，直到另一個生命闖入他們之中，關係才又袒裎重生。

但重生也是死亡的另一個開始，兩人在這些象徵性的撕裂與死亡重生裡，感情與成長的深刻變化，是這部戲最好看、最細膩的地方。戲裡其實有意識地跟隨兩人的腳步描繪中國的現代都市風貌和年輕人的生活，但在少女的世界裡，這只是促使他們更接近內心與人生真實的風景而已。

故事從小說出發，止於小說，虛虛實實，但女孩的性格與內心變化卻無比寫真地呈現，衝撞所有人的情感。就是這一份逼近，才使人在電影之後澎湃不已，彷彿安生與七月在某個時期如此撬開了自己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