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陳牧雨
北宋柳永在描繪西湖盛景時，這麼說：「重湖疊翠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以前，看到這樣把桂花拿來跟荷花相提並論的句子，我是頗不以為然的。

在我的印象裡，荷花盛開時，花型大而嬌，白居易甚至以「芙蓉如面柳如眉」來形容楊貴妃嬌豔的臉龐，由此可見一斑；況且，荷花花大葉大，想來這「十里荷花」一起隨風搖曳，氣勢十分驚人。

而檢視過去我在台灣所見的桂花，雖然花香濃郁，然花型甚小，色澤清淡，一點也不起眼。花開季節，每每聞到香味後，還要仔細尋索，才能發現到那些低調開在枝葉間一撮撮小小的花朵。

宋朝大詞家辛棄疾就這樣形容桂花︰「明月秋曉，翠蓋團團好。碎剪黃金教恁小，都著葉兒遮了。」所以這種景況，與荷花可說是相去十萬八千里，很難想像她們之間如何相提並論。

然而在十月，應邀到周莊參加聯合畫展，十月正是桂花盛開的季節，在這裡，完全推翻了我過去對桂花的印象。

這裡的桂花有兩種顏色，一種是金黃色的金桂，另一種是橘紅色的丹桂。兩品皆豔麗耀眼、花形肥碩、花開繁密，葉兒是遮不住的！

與這樣的桂花相較之下，台灣的桂花就顯得甚為嬌小，而且色澤在黃白之間，清清淡淡，毫不起眼。開花時又不繁密，是一種非常低調的花朵！

後來經過查詢，才知道原來桂花有許多品種︰有丹桂、金桂、銀桂、月桂、緬桂、柳桂等等。

不過一般常見的大約有四品︰

❶金桂（Osmanthusfragrans var. thunbergii）：花朵金黃，香氣濃郁，葉片較厚。

❷銀桂（Osmanthusfragrans var. latifolius）：花朵較白，稍帶微黃，香氣較淡，葉片較薄。

❸丹桂（Osmanthusfragrans var. aurantiacus）：花朵顏色橙黃，氣味濃郁，葉片厚，色深。

❹四季桂（Osmanthusfragrans var. semperflorens）：別稱月月桂。花朵顏色稍白，或淡黃，香氣較淡，葉片薄，長年開花。

又據說，因為桂木木理如犀，因此，桂花又有「木犀」的稱謂。

不過，桂花的花型，雖有大小疏密之分，但無論如何碩大繁密，與其他花相較，都是屬於小巧型的。終究，桂花還是以其濃郁的香味迷人，所以古人詠桂，大都是以歌頌其香味為主。

我們看李清照〈鷓鴣天〉這樣形容桂花︰「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桂花是不以顏色取勝的。

宋代女詩人朱淑真的〈木犀〉一詩。更說：「一支淡貯書窗下，人與花心各自香。」把人與花並提、以花喻人，比喻的卻不是花色，而是花香。

而且，此詩的妙處在「一支淡貯書窗下」，人必喜讀書，當書窗放了一支桂花，人才得以與「花心各自香」。雖然，詩人也用了一個「淡」字，來表達花色，不過，花香是濃郁的，詩人說，人因讀書，才得以馨香如桂。

宋代程垓〈入塞〉一詞，更是這樣形容桂花︰「窗前誰浸木犀黃，花也香，夢也香。」

與程垓同時代的詞人毛珝，在他的〈浣溪沙〉一詞，也說︰「綠玉枝頭一粟黃，碧紗帳里夢魂香。」可見詞人所見略同，因有桂花，不只人香了，連做夢都香了起來。句子真美！

然而，如金桂、丹桂，花型與其他花相較，雖屬小型，但繁密豔麗，不輸他花。所以，梅堯臣的「空山桂花多，豔色燦然發」，就不是誇其香，而是誇其色了。

附註：本專欄文章已集結成書，由遠

景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