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洪培雅

好一段時間沒回家鄉，一日邀請將近八十歲的阿嬤一同聚餐，在寧靜的餐廳享用佳餚，閒話家常，是人生一大樂事，雖然平凡，卻使情感維繫更加緊密；然而，在聊天過程中，慢慢發覺阿嬤重覆問著相同的問題，才剛說完，便會忘記之前的談話內容，讓人心頭一陣疑惑；後來安排她到醫院檢查，確定是「阿茲海默症」，健忘症狀也一一浮現，家人們措手不及，我趕緊蒐集各種治療及照護的資訊。

阿嬤吃完飯，還沒離開餐桌，就會忘了剛剛吃過哪些食物；她會把鈔票藏在家裡隱密的地方，想使用時，卻怎麼也找不到；約阿嬤出門散步，她會一下子答應，一下子又不想出門，情緒起伏多變，得像哄騙孩子一樣，試著告訴她各種理由，帶動她出門的好奇心，她便又即刻到樓上換衣服，穿得漂亮出門。

今年母親節，家族全員一起聚會，孫子和孫女做了小花朵及蛋糕送給阿嬤，阿嬤笑得合不攏嘴，問她想不想快點吃到孫子的喜餅呢？想吃西式或中式喜餅呢？阿嬤立即回應：「中式的較好！」想吃油飯嗎？阿嬤摸了我的頭說：「要生男生才有油飯啦！」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原來阿嬤仍有部分清晰的思考。和阿嬤聊到她的女兒，阿嬤說「還足水喔！」我故意表示認同：「對啊！才三十歲而已。」阿嬤有些肯定有些疑惑說：「有影無？」在場的兒女們都因被講得年輕了而樂在其中呢！失憶並不完全是負面的影響，轉個念頭，趣味的情感交流也能連繫著彼此。

當然，面對失去記憶的家人，失落感、沮喪感，終究是不時困擾著，唯有打起精神，才能讓患者感受到關懷，所以在阿嬤僅剩的記憶裡，我想讓她過得開心而自在，聊著天馬行空的話題，製造甜蜜的笑聲；在陪伴的過程中，阿嬤彷彿回到純真的孩童時期，和我訴說簡單的對話，真誠而深刻，即使她一直會問相同的問題，我仍舊不忍心隨意敷衍，因為儘管她大腦運作功能逐漸退化了，她仍是我最至親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