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漢辰

最近因為工作關係，跑遍許多小地方，錄製底層民眾的生命故事，有些人活了大半輩子，看著錄影機，竟然緊張起來，臉部表情僵硬，半嚮說不出一句話。

也有一些人，可能走踏江湖久了，不用什麼準備，張嘴便是一個又一個活靈活現的故事，情節翻江倒海，不但說了自己多采多姿的一生，更點出了大時代的氛圍與背景。

我看著攝影機錄下的不止是人的影像，更拍下歲月流動的發光軌跡，不停地閃閃亮亮。

讓我最有印象的是，一個布袋戲團長的成長故事。或許從小就練有一番好本領，說起話來自然魅力四射，吸人目光。出生在日治時代的蘇老團長回憶，他小時候去戲團學掌中戲，那時社會沒電影沒任何娛樂活動，布袋戲是最當紅的時尚表演。

為了學布袋戲，蘇老團長阿順說他損失了「兩甲」，其中「一甲」說的是師父演戲時，習慣穿著木屐用力踩踏木板，製作現場音效，卻苦了十多歲的他閃避不及，腳趾甲被踩壞了烏青泛黑，此乃所損失的「一甲」。此外，家裡賣了祖田讓他好好學藝，所以另「一甲」，指的就是田產。

一開始時，師父都不讓阿順上戲台，只讓他四處打掃，負責燒茶水泡茶，但是他太專心觀看師兄弟們學藝，以至於沒注意燒熱水的鐵爐早已沸騰融化，就這樣從頭到尾，他燒壞戲團裡三只小鐵爐，才在一次師父不在戲團的情形下，被逼上台演出。

好在阿順早已默默學會各種操控戲偶的絕妙技巧，一上台表演，果然少年出英雄，轟動舞台。

聽完那麼多人的故事，我才了解到，無論有故事還是沒故事，人們只要實實在在生活，隨時都會躍升為故事裡的主角。一旦搶得了機會，你就得當個拚命三郎，賣力演出，散發無盡風采。

千萬不要忘記，自己就是個有故事的人，更是故事裡獨一無二的男女主角，好好演出這場人生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