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翁書璿
早上跟媽媽爬山,聽她說以前的事,有些事她說的很輕,但深沉。她說小姑姑很討厭鄰居阿嬤。我問為什麼?她說在我還沒出世,鄰居阿嬤家剛好改建,房子後面施工,我的阿嬤剛好從那邊走過,一不注意摔了大跤,從此身體每況愈下,不到兩年就離世了。
小姑姑在阿嬤走了以後,很不諒解鄰居阿嬤,問話都不搭理她。前年鄰居阿嬤也走了,媽媽特別跟我說,鄰居阿嬤活著時常問她,為什麼她跟小姑姑說話,都不理她。
媽媽說以前的家住在春日路附近,騎車載她經過幾次,她都會提起,每次聽到都覺得訝異,因為那邊荒草叢生。這幾年,桃園市陸續興建大樓,晚上從外面看,會看見大樓一個又一個黑色窟窿,都沒有人住,只有這裡沒有建大樓,任其荒廢,因此顯得有點罕見。
媽媽說以前住在這裡時,有位阿米阿姨,大家都說她嫁得好,丈夫生意愈做愈大,附近一帶的田地都是他們的。阿米阿姨跟我大哥阿山很投緣,那時阿山才幾個月大,還不會說話,但看到她就會:「米!米!」地喊。一天,阿米阿姨如常來家裡找阿山玩,媽媽說:「阿山還沒吃飯,等等再來抱。」不好意思勞煩她餵小孩,她聽完點點頭,阿嬤請她坐在客廳,她待了一會兒,起身要走說等等再來,結果沒有再來了。直到下午,媽媽在相鄰的後院,水井的旁邊,看到一雙腳,露出腳踝,一眼就認出是阿米阿姨早上穿的花色褲子,大聲叫人來幫忙,送去醫院宣告不治。阿米阿姨是喝農藥自殺的,原來阿米阿姨的先生外遇好幾年了,她因而患了很嚴重的憂鬱症,這是我尚未出世的事,媽媽說要是那天直接讓她餵阿山,或許情況會稍微不同吧!
我跟媽媽爬山,走在規畫好的水泥步道上,光線透過扶疏的枝葉,映在媽媽的臉上。山裡並不安靜,假日有放復古的卡拉,有吹奏難聽的薩克斯風的街頭藝人,媽媽喜歡看人跳土風舞,看她們跳這跳那的,手也蠢蠢欲動小心擺動,我鼓勵她也跟著跳,她笑說不要跳,老了難看,邊笑邊把剛剛說故事的神態,默默地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