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關鍵字1：太美麗

愛的關鍵字2：沉默可憐

誰也無法拒絕多產作家的魅力。中影在六○年代買斷了瓊瑤《六個夢》的版權，在國家政策的肅清風氣下，兩年間拍攝了三個「夢」：一九六五年的《婉君表妹》和《啞女情深》、一九六六年《花落誰家》。特別的電影氣氛與營造開啟了「瓊瑤電影」的類型化，和當時從巔峰走下坡的台語片完全大相逕庭，也和六○年代開始提倡的「健康寫實」電影有所區隔，它是一條款款情愛的泉水，沁涼每個在禁閉風氣下，悶騷的少男少女之心。

《啞女情深》中的「啞妻」和《婉君表妹》的「婉君」幾乎是同一個類型，都以絕美的外貌在世俗的婚姻間獲得某一種優勢，即情愛的優勢，使得男主角一廂情願付出所有，而女性在被動的命運裡有一分微光，也是唯一的救贖。

《啞女情深》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是，男女主角洞房花燭夜時，兩人的獨白與對話。由於是指腹為婚的舊式婚姻，兩人從未見過對方，披著霞披的「啞妻」坐在遠遠的床沿一角，而男主角則坐在圓桌旁忿悶地想著自己的心事。男主角覺得他絕對不會去主動靠近一個又聾又啞的她：誰知她是怎麼一回事？心有偏見的他賭氣在桌旁坐著睡著了。這時啞妻拿掉頭披，走過去貼心地要幫新婚丈夫蓋上小毯子，丈夫被驚醒，一抬頭看見美麗絕倫的新婚妻子，竟喜出望外，高興地站了起來，拉住啞妻的手不斷端詳與稱讚：妳好美麗、妳好美麗……這時兩人才像真正的新婚夫妻，彼此甜蜜了起來，走向應該結合的床邊。

原來，容貌才是一切的關鍵。一個美麗容顏的女性，甚麼都可以成就，從贏得公婆的心嫁過來，到贏取丈夫的心為止，容顏占了婚姻合和條件中一個絕大的比例因素。另外一個層面說，這是愛的色誘嗎？瓊瑤要教給禁閉風氣中男女的一件事，其實是色誘？

戲裡的那一幕讓我大大吃了一驚，男主角看見美麗容顏的妻子，那個瞬間轉換成喜悅興奮的表情，就好像突然中了樂透的驚喜，剎那間好像告訴我們，女性就只是這樣的東西而已，除了討寵，妳還要什麼？

當然附加條件是啞妻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沉默、不發一語，以及順從乖巧的美德。我們不難明白，在那樣的白色年代裡，女性的溫良恭儉讓其實是國家在馴服百姓中不被說出來的那一塊理所當然。瓊瑤的小說當然是在這樣的過程中順其自然地被利用，被用來歌詠關於中國傳統道德種種，這些都是不置可否，稍稍用力觀察都可以挖掘出來的。

只是我想關懷的是，撥開這些框架，單純看電影，究竟在那樣的電影裡，我們享受到什麼？女性又感受到甚麼呢？

愛的姿態仍然是很重要的吧？瓊瑤的女主角其實看似扁平，但都鮮活地活在每個看完戲的人的心中。她們對愛之來襲的反應，對愛情生活的對應，其實無疑都成為一種典型與樣板，在苦悶的白色年代裡，或許每個人心中都開始漸漸滋生一個瓊瑤：無盡地抒情、浪漫與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