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龔敏迪
「世間好語書說盡,天下名山僧占多。」和僧人一樣,古代書院也都要選擇自然環境優雅的地方,因為山川景物和鳥獸草木,可涵養人們的精神世界。
僅僅草木之名,歷來的書也遠沒有說盡,梁有《毛詩圖》三卷、唐有《毛詩草木蟲魚》二十卷、宋人馬和之《毛詩圖》、清有徐鼎的九卷《毛詩名物圖說》、日本有細井徇的《詩經名物圖解》,包括《本草綱目》等書,也都不是失傳了就是沒有完全說清楚,就是屠呦呦他們的青蒿素取自黃花蒿,還是要以青蒿命名。
有人寫「婆餅焦」的文章,討論時卻不知道「婆餅焦」是什麼鳥。宋人高承的《事物紀原》說:「昔人有遠戍,其婦山頭望之,化為石。其母為餅,將以為餉,使其子偵之,恐其焦不可食也,往已無及矣。因化此物,但呼『婆餅焦』也。今江淮所在有之。」
民國《鄞縣通誌》中就更淒慘了,孫子餓慌了,向祖母索要餅餌,可是家貧沒錢買餅餌,實在沒有辦法,祖母只好拿一塊磚瓦在火中烤煨,哄孩子這是個餅餌。孫子不能識別,趁祖母不在,就拿煨紅的磚瓦吞了下去,孩子就這麼死了,化為婆餅焦,其實就是鷦鷯。
宋人王質的《林泉結契》說:「婆餅焦,身褐,聲焦急,微清,無調。作三語:初如云婆餅焦;次云不與吃;末云歸家無消息。後兩聲若微於初聲。」惠迪說:「夢破一聲婆餅焦,吳音未穩帶春嬌。不禁風力遙飛去,卻引餘音過別條。」已經說得很清楚。可是陸機解釋《詩經》時說:「鴟鴞似黃雀而小……幽州人謂之鸋鴂,或曰巧婦……」這裡肯定出了差錯。鴟鴞是貓頭鷹,「既取我子,無毀我室!」是鷦鷯對鴟鴞的呼號。
就草木中的薇而言,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說:「薇生麥田中,原澤亦有,故《詩》云:『山有蕨薇』,非水草也。即今野豌豆。」伯夷、叔齊采薇,漢辛氏撰的《三秦記》說:「長安城北,有始平原,數百裡無山川湖水,其民井汲巢居,井深五十丈,有伯夷墓,人采薇可常食,或雲夷齊食三年,顏色如故。」
如此說來,三國時孫炎註《爾雅》說的:「薇草生水旁而枝葉垂於水,故名垂水也。」的說法就不可信了。李唐的《采薇圖》杞柳藍中裝的薇,也看不清楚究竟是什麼形狀。許慎《說文解字》說:「薇,似藿。乃菜之微者也。」因此《爾雅》說:「蘪從水生,薇垂水。」蘪、蕨,其嫩而可食者,都是薇,采薇就是摘野菜。
看來,孔子把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列為詩教,原來是有深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