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東權

陸游（一一二五 一二一○年），字務觀，號放翁，紹興人，是南宋文學家，吟詩六千五百多首，填詞一百多首，著有《劍南詩稿》八十五卷、《渭南文集》五十卷、《放翁逸稿》兩卷、《南唐書》十八卷、《老學庵筆記》十卷，真是洋洋灑灑，多產作家。

這位文學家，在十二歲時就能吟詩屬文，十八歲省試第一，二十餘歲參加禮部考試及格，與唐婉成親，夫婦吟詩唱和，恩愛逾恆，惜為其寡母所忌，陸游至孝，被母逼休妻，再娶王氏，感情不洽，陸游非常痛苦，適有驛卒之女，頗有姿色，又能詩文，陸游遂納之為妾，半載即被王氏逐出家門。其妾曾詠〈生查子〉一首云：「只知愁上眉，不識愁來路。窗外有芭蕉，陣陣黃昏雨。逗曉理殘妝，整頓教愁去。不合畫春山，依舊留連住。」該詞收在《全宋詞》卷二。

陸游與唐婉離婚後，曾吟〈釵頭鳳〉一詞；唐婉再嫁趙士程，亦不美滿，看到陸游的詞，悲痛欲絕，曾回答一闋〈釵頭鳳〉，不久即抑鬱而終，悽惻愛情傳為千古傷心事 。

這位大文學家，在感情上遭受挫折，在仕途上碰上秦檜當權，他喜談論恢復失土，主張以戰拒金，一片丹心唯報國，因而被罷黜，幾經貶謫，秦檜死後三年，才被起用，宋孝宗賜他同進士出身，官至煥章閣待制，六十六歲告老隱居，在家多年，「眼明身健何妨老，飯白茶甘不覺貧。」享壽八十五歲。

宋劉宰在《漫塘文集》中云：「范至能（成大），陸務觀以東南文墨之彥，至能為蜀帥，務觀在幕府，主賓唱酬，短章大篇，人爭傳誦之。」可見陸游的名氣，在南宋時代，即已受到推崇。《花庵詞選》入選他的二十首詞作，《白香詞譜》錄入一首，《全宋詞》共錄一百四十九首。他的詞品，能收能放，可剛可柔，明代文學家楊慎在《詞品》中謂：「游纖麗處似淮海（秦觀），雄快處似東坡（蘇軾），游之本意，蓋欲驛騎於二家之間，故奄有其勝而不能造其極。」此語言之不差。

讀陸游的詞，發覺他的思想和靈感，始終環繞在忠君愛國與真情摯愛兩方面，若隱若現地流露出害怕老去，又不肯承認老之已至；在職務上屢次萌生去思，又始終心繫朝廷，不忍離去，甚至在臨終前夕，還詩示子孫：「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毋忘告乃翁」這種精神，令人感佩。

陸游退休後，非常注意養生保健，力主淡泊名利，對漁家生活，相當嚮往，他寫了兩首〈鵲橋仙〉，談「一竿風月，一蓑煙雨，家在釣台西住。」又吟：「不惜貂裘換釣篷，嗟時人，誰識放翁？歸櫂借，樵風穩，數聲聞，林外暮鐘。」還誇獎說：「漁家真箇好，悔不歸來早。」言下之意，他有多麼羨慕漁民生活！

詞中著墨最多的是關注他的年華歲月，一再提到頭髮和鬢絲，這是其他詞人所罕見的筆觸，「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面蒼然，鬢皤然，滿腹詩書不值錢」、「行徧天涯真老矣！愁無寐，鬢絲幾縷烟茶裡」、「問鬢邊，都有幾多絲，真堪織？」……「鬢」這個字，不斷出現在詞中，足見他對容貌和年華是多麼的在意。

陸游的詩詞，常被後人引用作為惕礪修身、養生格言之用，如〈破陣子〉詞指出：「仕至千鍾良易，年過七十當稀，眼底繁華元是夢，身後榮辱不自知。」〈大聖樂〉云：「又何須著意，求田問舍，生須宦達，死要名傳，壽夭窮通，是非榮辱，此事由來都在天。」仔細揣摩這幾句詞，能說不是人生哲學、修身養性的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