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魚木弓長

學校在多山的木柵，沿著校車歪歪扭扭爬山，會依序經過我就讀的傳播學院、藝文中心、學生宿舍以及新建好的研究大樓，最後的停靠地則是樟山寺步道的起始點。下車，沿著階梯步道拾級而上，繞過許多個彎，穿過茂密的樹叢，會看到紅色圍牆的寺廟，據說這裡的齋飯特別好吃，但遺憾的是怠於早起，所以竟也未有機會品嘗一番。

再過去就到了桃花林，每年春季桃花杏花競相開放，裝點出一番花香迷人的景象。曾偶遇特地過來采風的攝影師，花開時節日日過來爬山吃齋飯，生怕錯過了最美的風景，不免讓人感慨也是惜花之人。

不過，我更樂意去的是貓空。樟山寺位於山中幽谷，寂靜有餘而熱鬧不足；山下的大都市卻車水馬龍，徒有喧囂。生為俗人的我，自然更喜歡貓空肥而不膩的人間煙火——人聲鼎沸說出了山的沉默，而山則以其一貫的幽靜包容著人的任性。這既不是一座山，也不是一個城，而是有山有城，有沉默有喧鬧的人間。

動物園捷運站有水晶纜車可直接抵達貓空，亦可在校門口搭車、沿著險峻的盤山公路、體驗一個又一個的急轉彎，最後再緩緩到達。我自然鍾愛第二項方式。某日晚，搭乘同學的機車迎著風上貓空，聽她講貓空十多年前的繁華與大學生的夜遊習慣，恍然間這一切像極了某種在台灣的成人禮。

在貓空步道徒步累了，便總是挑一家小茶館或咖啡館隨意坐下，點一壺玄米茶，坐在露台邊上，便可盡情飽覽台北夜景。吃飽喝足也飽餐燈火通明的夜景之後，便該打道回府了。

思維卻還沉浸在白日。記起貓空的某家麵包店，碩大的招財貓石像立於門口，緊挨著不停轉動的彩色風車，端是招攬顧客的好手。麵包店隔壁就是一座三層樓高的廟宇，今日不知為何早已關上了朱紅色大門，因而我也無從得知這裡供奉著哪方神聖。哦，主題是麵包店，但似乎只記起入得其中能聽聞忽近忽遠的佛經聲，眼前竟也似蒙著一層影影綽綽的煙霧，招牌麵包和手工餅乾的香味卻遠去了。匆匆退出來後只記得放置於門口的絲瓜手工皂頗惹人喜愛。

公車來自比我所知的樟山寺更遠處。我曾在老早之前的某個周五和同學一起爬上樟山寺，然後在寺廟上面搭粉紅色和校車一模一樣的公車，途經桃花林再到貓空。這次，去處變成了來處，我總算有機會把剩下的路途完成。

與很多個冬日一樣，木柵突然下起了雨，所有的一切像極了突然染上色的水墨畫。盤山公路邊的小盞燈光，昏昏暗暗，蜿蜒盤旋，一路除了路旁偶爾露出的烏龍茶高山茶的廣告字樣，便再無其他。早就過了最熱鬧的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