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純
羅丹說:「我們的眼睛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的確,發現那條街道的美,至少經過二十年光陰的磨練。
二十年前,我私下喚它為老人街。距離新婚後的住家,徒步約十來分鐘,但我鮮少駐足。老人街的盡頭有座鐫刻歲月滄桑的廟宇,香客不多;左側還有一處公園,是流浪貓聚居處,每當傍晚下班經過它的身邊,它給我的感覺是寂寥與落寞,所以總是擦身而過。
有一陣子,我為失眠而苦。某日,裹著一夜的輾轉,清晨五點多又睜大眼睛,索性起身到外頭走走。哇!曉風殘月,天際還在一片混沌,老人街兩側居然出現好幾攤小販,走在街道上的人,彼此寒暄話家常,此番「榮景」是我二十餘年來不曾體會的。
攤位上有人賣空心菜、地瓜葉、白菜;有的擺出幾串芭蕉、一小塊芋頭、三四顆小木瓜,都屬於袖珍型。還目睹有攤賣火龍果的,水果旁邊放著一把二胡,火龍果和二胡有關連嗎?我如劉姥姥進大觀園般,興味盎然的到處瞧瞧。
更令人驚訝的是,這些小販都上了年紀,他們熱絡地交換種菜心得,和購買者像朋友般的交談,自己也不禁加入「買」及「聊」的行列。
來回踅了幾趟之後,發現原來老人街的攤販,大部分是因為自家種的蔬果生產過剩,所以拿出來販售;由於沒有使用農藥或化學肥料,因此外觀上不這麼搶眼,不過,物不可貌相,它們正是自己平日尋尋覓覓的有機食材,當下真有挖到寶的喜悅。
而就在「買青菜嗎?」「買芭樂喔──」的叫賣聲中,居然傳來悠揚的琴聲,尋著樂聲而去,正是賣火龍果的老農,他氣定神閒的坐在一籠火龍果旁,自在的拉起二胡,問他學了多久?有否拜師學藝?答案竟然是五十歲才開始學藝,種火龍果之餘,就靠自己揣摩,連二胡都是自己製作。再度詢問:怎麼會想到要拉二胡?他簡潔有力的說:「好玩呀!」
不管是「ㄏˇㄠ」玩,還是「ㄏˋㄠ」玩,一雙拿鋤頭的手,竟也可以摩娑琴弦;稀疏斑白的頭髮,寫滿皺紋的臉龐,對生命仍這麼熱情洋溢,內心也感染了他的熱度。
現在我不太計較自己是否失眠,睡不著就閉目養神吧!心裡不會有過多的負擔,因為只要曙光乍現,我就可以走向老人街,喔!不!已被我更正為陽光路,就這樣信步走走,隨意看看,溫暖,活力,朝氣,迎面迆邐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