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瓊

煮一壺滾燙的開水，緩緩注入裝有普洱茶葉的茶壺，快速地過水一次，再次注入開水，待茶出色，倒入茶杯，仔細地聞上那充滿發酵茶的氣味，再含入口中，慢慢吞下。每天喝上一壺普洱，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儀式，也是我思念父親的方法。

父親生前嗜愛普洱，有各式各樣茶磚的收藏，記憶中，娘家廚房裡的櫃子，充滿了父親的最愛，舉凡是茶餅、茶磚、生茶、發酵過的熟茶，櫃子裡一應俱全，有些甚至有幾十年的歷史。父親說，茶要放得夠久，茶磚自然的發出一陣令他無法抗拒的吸引力。每天早晨，他會一個人泡上一壺茶，細細的品嘗後才開始一天的工作。有時我們有空，也會陪他喝上一杯再上班、上學，那是我們家的習慣，也是僅有的共處時光。

出嫁他鄉後，每次回家，父親總是拿出他的新收藏在我面前炫耀一番，然後收好，再將陳舊的茶磚，一包一包的放進袋子，準備給我帶回家，他說「普洱茶越陳越好喝」。

有時我會嫌重，只帶一部份，他會輕輕地說：「怎麼啦，你不是每天都喝的，不帶點儲貨，不夠怎麼辦？外國要賣很貴的！」我只好冒著行李過重的風險，硬擠入行李箱。其實他給我的，遠多於我所需，但那是他對我的關心，我怎能拒絕？

只有一次，爸爸在癌末時，我趕忙回家，只帶簡便行李，他又為我準備茶葉。當時我心急，只回一句：「我回家是看你的，不是帶茶的。」父親黯然的低下頭，也不說話，氣氛急速冷凍。之後沒多久，他就去世了。而那些茶葉，成為他的遺物，也成為我的遺憾。

父親過世之後，每次回娘家，回想這段對話，都有無限的感慨與後悔。

之後，母親就像父親一樣，細心把他留下的茶替我準備一袋，讓我帶回家。那陳舊的味道，是父母親留給我愛的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