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州子
小時候,最喜歡去外婆家,也最喜歡吃外婆做的菜,至今想起來心裡還是暖暖的。我老是做著一個夢,夢中才能回到兒時的鄉間小院,看裹著小腳的外婆斜著身子用木桶吊水,生火做飯。可我心裡知道,再也吃不出那樣的美味,因為外婆早已不在了。
打小就聽外婆念過「粗米粗糠,娃娃長得壯」的童謠。記憶裡永不磨滅的鏡頭是鄉村的傍晚,院子寬敞,喇叭花綻放,外婆穿著藍色的斜襟上衣,圍著藏青色土布圍裙,執一根擀麵杖,在小木桌上擀麵條。夕陽西下,暮色微涼。
那天家裡來了教書先生,外婆纏在桌邊問能不能教她認字。先生笑著說,可以啊,先給我弄盤蘸鹽花生米。外婆裹了小腳、個子矮,所以腳底下要墊一張小板凳。剝花生、生火、炒花生……我無法想像那天的火苗怎樣映著她紅通通的臉龐。花生米端上桌,額前沁著汗珠、臉上黏著鍋灰的小女孩,眼裡飽含著淚水,在大人們的嘲笑和呵斥聲中委屈地離去。
等我在幼兒園學會認字以後,外婆最大的快樂就是抱著我問,乖乖,這對聯上是什麼字啊?而我總是因為外婆分不清「水」和「永」而嫌她笨。現在回想起來,是多麼多麼愚蠢。
和外婆在一起的時光是快樂的。我喜歡看外婆把麵粉變成麵糰,又把麵糰變成比桌子還大的麵皮,最後層層疊疊切成或寬或窄的麵條。院子裡就是菜地,外婆總能變花樣、端出好吃的菜餚;母雞生了蛋,煎、炒、蒸、煮,一周七天不重複;鴨子下了蛋,洗乾淨醃好,整整齊齊擺在瓷缸裡。冬天的菜園比較荒涼,於是挖地窖,把山芋和芋頭藏進去,不時在爐火裡烘兩個。鮮嫩的豆腐買來掛在檐頭下,第二天就是凍豆腐,蘸上外婆自己做的豆醬,色香味俱全。
夏天呢?我常常在聊天的時候考周圍的朋友——涼粉是怎麼做的?我的外婆是將綠豆粉調成糊,沖進燒滾的開水鍋裡,不停翻攪,等到成為透明的糊狀,再盛出來裝在小鍋裡,吊在井底,提上來,就是淡綠色微微透明的涼粉了。
現在突然覺得,如果有時間,我也可以成為一個出色的廚師。外婆做那些菜的情景,至今都歷歷在目,給我麵粉和一根擀麵杖,我也能做出麵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