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麗鳳

好友林大哥，是學理工的海外歸國學人，退而不休，在一所知名的大型企業擔任顧問。年近七十極重養生，談吐幽默，說話鏗鏘有力，風度翩翩，很受女性歡迎。

林大哥的妻子往生九年，唯一的女兒在大陸工作，獨自在台灣生活的他，去年在一場健康講座上，認識了一位容光煥發又熱情的六十歲熟年女子，丈夫也已離世，一兒一女均研究所畢業，也有很好的工作，目前和兒子住在一起。

得知她獨身，林大哥內心止息已久的熱情被點燃，開始展開熱烈追求，每晚熱線不斷，多年來的寂寞以及養育子女的辛勞，都在電話中獲得安慰。他無法自拔地愛上她，將所有心思都放在她身上，愛情似乎讓林大哥重返青春，更有活力。

林大哥已見過她的父母與兄姐，兩人感情進展神速又穩定，林大哥一直相信他們會攜手終老。不料，去年熟女的姐姐介紹一位大學退休教授與她認識後，她便開始疏遠他，接著就不接電話。

林大哥痛苦異常，他告訴我：「只想跟她在一起，而且不能沒有她……」

林大哥熱戀時的愉悅，與害怕失去的焦慮、痛苦，讓我想起歌德名著《少年維特的煩惱》。相較於維特的煩惱，林大哥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維特認識綠蒂前就知道綠蒂已有未婚夫，但仍情不自禁地陷入暗戀；而林大哥看似要功德圓滿的暮年之戀，中途卻殺出程咬金，弄得他寢食難安。

好友威廉對維特說：「你對她或是有希望，或是完全沒希望。如果有著希望，那麼你就勇往直前去實現你的願望。如果沒有任何希望，你就毅然放棄，以求擺脫會耗盡你一切力量的那種可憐的情感。」

這正是我想對林大哥說的話，但滑到嘴邊就停住了。對於林大哥已屆從心所欲而不逾矩之年，卻為情所困，除了不捨之外，只能耐心傾聽，並勸林大哥想開一點，不要單戀一枝花。

董橋先生曾經在一篇文章裡提到一位長輩年過古稀續弦，新娘年輕，相貌秀麗，人也和善，老派朋友都譁然，但老先生一意孤行，還在喜宴上引了一段班固〈白虎通〉的原文說：「至七十大衰，食非肉不飽，寢非人不暖，故七十復開房也！」賓客哄堂大笑，也不再置喙。梁實秋先生寫了《槐園夢憶》追憶元配程季淑後，又娶韓菁清，也令人不解。或許要等到我們老了，另一半離我們而去時，才能體會有一個能相互扶持的伴侶，在老年是多麼重要與急切的一件事吧。

希望林大哥能與他心儀的那位小姐修成正果，一起快樂安享晚年；如果未能如願，也希望他能日日平安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