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秀端 圖／李懷寧

暑假，又開始了。地處亞熱帶的台灣，就是以攝氏三十幾度的高溫，迎接著暑假的到來。去年八月底，大台北地區同樣是逼人的酷熱之氣。

炎熱暑氣，許多想外出旅遊的人，首先考慮的就是：如何避開豔陽高照的景點。炎炎夏日，對我而言最好的就是窩在家裡。因此，去年整整一個暑假，我便是悠閒地窩在新北的家。白天，在樓高二十七層的大樓效應下，無需借助冷氣機與風扇，便可舒服地坐擁來自大樓中庭的涼風。空閒時，站在十九樓的住家客廳，眺望遠處高低起伏的翠綠山巒，以及高高矗立在大台北繁華都會區中，外形呈竹節的一○一大樓，似乎也成了我閒居生活中的一部分。從二○○四年底，台北一○一完工啟用至今，每逢寒暑假回到新北的家，每天面對著信義區這棟樓高509.2公尺的摩天大樓，總有著一股熟悉的親切感。這麼多年了，一○一大樓的萬種風情，總在我靜靜遠眺時盡收眼底。夜晚華燈初上，台北一○一像盛裝的貴婦，在七彩霓虹的映照下，散放著一片迷人的絢麗。當晨曦籠照大地，少了夜晚閃爍的霓虹燈光，陽光下的一○一大樓洗盡鉛華，卻絲毫未減其雍容華貴的氣質與韻味，更突顯出不同於周圍建築的巍峨氣勢。

像是一節節向上長高的竹子，步步向空中高昇的台北一○一，是許多人休閒娛樂的最愛。而我，卻最愛靜靜地、遠遠地眺望著它。在凝神注視的同時，這棟國際級建築大師李祖原設計，外型看似時髦又摻雜中國風的大樓，帶給我的感動是：許多各行各業的精英就在各個樓層內，一起為台灣蓬勃的生命脈動，正絞盡腦力地埋頭努力著。居高俯視的同時，近處環河快速道路上穿梭不停的車輛，總是如長龍般在眼前流動著。前面車輛才過，後面車輛又緊接著跟來。車輛的大小形狀不同、顏色不同，環快上的這條一路蜿蜒的長龍，居然如同逢年過節踩街表演中的舞龍般，不時舞動著它那千變萬化的色彩與形狀。當黑夜降臨大地，環快上快速穿梭的車輛更是密集。一道道如金光般閃爍的耀眼車燈，串連成一條條彎曲而快速流動的金色彩帶，加上夜晚的萬家燈火，台北一○一的亮麗便被映襯得一片璀璨動人的美。夏日，台北的夜晚，亮麗的燈光閃爍著繁華、也點綴著大台北充滿生命活力的迷人風采。

晚上，陽光橋色彩多變的LED燈與來往穿梭於橋上橋下的人潮，幾乎是我每個夏日夜晚必見的溫馨景象。橋上、橋下，竟比白天更見熱鬧。卸下白天工作上的忙碌、緊張與煩躁，把生活中柴米油鹽的現實問題暫時拋向九霄雲外。夜晚的陽光橋上，處處可見擁抱人間溫暖的人群。男女老少，牽著、推著狗兒、貓兒，騎單車的、慢跑、散步的，停下來休息、拍照的，相當熱鬧。原來，夜晚的陽光橋一點也不寂寞，甚至還讓人有些許擁擠之感。三五成群聊天說笑的年輕人、扶老攜幼共享天倫的父母子女、低聲耳語濃情蜜意的對對情侶，彷彿都不約而同地齊聚在這小小的空間。愛上攝影的大女兒，有時會選在人潮較少的時段，前往陽光橋取景。這個時候的陽光橋，與滿是人潮，有著截然不同的樣貌。涼風徐徐，在遊客漸少的橋上駐足，別有一番不同的風景。少了人聲的嘈雜，沒有了LED燈多變的色彩，陽光橋的亮麗換裝成一座樸實無華的橋，卻讓人更想親近它。站在橋上，享受來自河面的陣陣涼風，不遠處碧潭橋附近的萬家燈火，依然明亮。而我，心境卻一片舒暢與清靜。大台北白天的喧囂，在這個時候已然回歸寧靜。耳畔，還隱約可聽見幾聲蛙鳴與蟲叫。夏日，台北這樣的夜晚，我喜歡。

一個周休二日，為了把我從家中帶向戶外活動筋骨，兩個在台灣工作的孩子要我和他們一起走向大自然。孩子選擇的地點是陽明山。我們一大清早，就開車出發。假日的陽明山，車輛在八點之後便管制進入。從新店到陽明山，路途有點遠。還好，我們正好趕在管制前的幾分鐘，順利上山。前一趟的陽明山旅遊，已是多年前的事。因此，車子在仰德大道上行駛，我居然有了陌生的感覺。山路彎彎曲曲的，車子也就一路蜿蜒而上。姐弟倆這次選擇的目的地，是陽明山上的美麗景點──擎天崗。

碧澄澄的藍天，幾朵白雲悠悠飄過。擎天崗上，空氣一片清新。截然不同於大台北酷熱之氣的是，迎面而來的微風，略帶寒冷的涼意陣陣襲來，已有濃濃的深秋之意。我們一下車，便朝大草原的方向漫步走去。涼亭上，迎著朝陽眺望環繞在我們四周的大草原，以及遠近高低如美麗圖畫般的如茵綠地，真有令人渾然忘我的舒暢感。雖然是一大清早，大草原上已有不少遊客，或遠或近地朝著遠處山巒的方向走去。多了一處處人群的亮麗衣著點綴，大草原的翠綠在朝陽的照耀下，竟被點染出一片活潑而明亮的鮮豔色彩，叫人忍不住要多按幾下快門。

這是我第二次登上擎天崗。記得第一次來時，孩子們都還小。那時，大姐一家與我們同行。孩子氣重的外甥們，帶領著我的幾個孩子，就在大草原上追逐跑跳。累了，就一起躺在大草原上，一個個張開雙手貼在草地上休息。沒多久，見他們一個翻身又是你追我趕地盡情嬉笑追逐。如今，物換星移，人事全非。大姐夫早已故去，大外甥大前年也不幸英年早逝，都留給我無限的不捨與哀思。當年，在大草原上打滾的幾個孩子，現在也已長大。我望著大草原上的如茵綠草，想著多年前的情景，撫今追昔，感觸不可謂不深。時光飛馳，稍縱即逝。如何把握當下，還真是生命中最重要的課題。如今，十幾個年頭的時光，從我的手中悄然而過。眼前，一片無際的天地，仍舊是昔日高低起伏的大草原。不變的，還有草原上生生不息的小草，依然生命力強韌地成長著。這些迎著朝陽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小草，卻年年為散落在大草原上的牛隻，提供牠們豐富的糧食。生命，其實就是要像小草般，永遠不要妄自菲薄，才能在有限的人生旅途中，將自己的所能發揮到極致。（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