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瑗庭

爺爺過世已是一年半前的事了。起初一個小小搔癢的傷口竟然會演變成不知名的罕見疾病。親眼看見一個人的生命就在短短幾天內結束，讓我深刻體認到人的生命是多麼渺小。

加護病房只有半個小時的探病時間，兩道鐵門重重地與世隔絕。前一個星期，爺爺還在普通病房討論病情好轉的喜悅，全身像魚鱗般嚴重發紅脫皮潰爛的皮膚部分恢復了，手腳也變得輕鬆。誰知治療的副作用卻導致發燒，血壓急速下降，病情迅速惡化。在加護病房的爺爺，因為戴著呼吸器而無法說話，我不知道，如果把呼吸器拿掉，爺爺想告訴我們什麼，也沒料到這是見他的最後一次。

事發太過突然，我當時百思不得其解。我的爺爺那麼年輕，他做錯了什麼，老天要這樣讓他受盡病痛的折磨？我憤恨不平地質問著。想不透爺爺一生正直、勤儉刻苦，到最後竟要受這種懲罰。

好心疼奶奶，從來都笑臉迎人的她哭得好傷心；好心疼父親，總是努力忍著心痛，回到家才一個人放聲大哭。但爺爺始終比任何人都平靜、體貼且充滿智慧。在風險評估之後，爺爺自己堅決反對急救，還安慰我的父親說：「沒關係，別哭了，人生都會走到這一步。」這時，我才體悟，這就是生命！

一年後，我才終於夢見爺爺。夢境清晰宛如真實。我們在家中準備過年，姐姐告訴我，爺爺回來了，爾後一扇房門打開，爺爺真的站在門口，我們對著他說新年快樂，他沒有回答，可是夢裡的他笑了。我很清楚看見爺爺的臉，就像以往一樣瀟灑，還穿著過年喜氣的紅POLO衫。隨後，我在淚水中醒來，思念心情溢於言表，心中浮現當時法會上我對爺爺說的話：「阿公，無病無痛，身體都好了！」

生命中的無常更勝有常，我已不再鑽牛角尖，曾看過一部電影，裡頭有一句話說：「我們注定要失去我們所愛的人，不然，我們怎麼會知道他們有多重要！」珍惜我們所擁有的當下才是最重要的，孝順和愛都必須及時。

起初我認為生命是如此不堪一擊，但事實上生命是如此堅強有力。誰都會有衰退老去的一天，但消逝的只是肉體罷了，生命是強韌的。表面上爺爺的肉體離開我們，但爺爺的好卻永遠活在我們的心中。這是一個重要的生命傳承，是一趟生命之旅，是一種永恆存在的精神。

爺爺！謝謝您撐起這個家，您再也沒有束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