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明昌

朱熹批評韓愈「不是要為國做事」、「只是要討官職做」，說中韓愈年輕時求官的企盼，卻未道出日後的艱辛。

韓愈十九歲至長安參加科考，三次落榜，到二十五歲考了第四次才登第。韓愈給朋友崔立之的信中說明了他求官的心情。

說自己在十六、七歲還不懂事時，讀聖人書，以為當官是為別人工作，對自己不利。等到快二十歲，苦於家貧，衣食不足，只能依靠親戚，才知道當官不只為人工作，於己亦有利益。來到長安城，見到進士深受尊敬，韓愈亦心嚮往之，頗想一試。

對於科考，韓愈並不了解，但對自己深具信心，看以往錄取的文章並不見得高明，可無學而能。沒想到一再失敗，考第四次才入選。

考上進士後，韓愈再參加吏部考試以謀得正式職位，韓愈見到通過吏部博學宏辭考試的人，「人尤謂之才，且得美仕」，很引吸人。再找錄取者的文章一觀，同樣毫不出奇，可無學而能。誰知又是一而再、再而三落榜。韓愈無可奈何，上書宰相，求取官職。

第一封上宰相的求官信很長，韓愈努力表現自己品性端正，專心問學，雞鳴而起，孜孜焉亦不為利。且所讀皆聖人之書，所著皆約六經之旨而成文。引經據典，曲曲折折，說盡好話，只求九品之位、一畝之宮。

沒想到等了十九天並無回音，於是韓愈再給宰相第二封求職信。這封信相對較短，內容也很直接。韓愈以蹈水火比喻自己的危急，也暗示宰相不該見死不救。信末自比於竊盜與管庫，說這等人尚且有人進用，自己布衣雖賤，猶足以方於此。語氣雖略帶諷刺，言辭卻已近哀求。

誰知第二封信呈上之後，過了十天仍無音訊。韓愈再也無法忍耐，眼看希望渺茫，寫了第三封上宰相書，大發牢騷，宣洩鬱怒之氣。這一年韓愈已二十八歲。

又過一年，韓愈二十九歲，終於謀得宣武節度使董晉麾下一名屬官，開始一生坎坷宦途。

五年後韓愈回顧十九歲以來進京求仕的生涯，竟是「倏忽十六年，終朝苦寒飢」；兩年後，韓愈三十八歲，已任官八年，還感歎「朝食不盈腸，冬衣才掩髂」，飢寒的夢魘一直揮之不去。

韓愈一生歷官極繁，輾轉往返，升遷謫降。生命的最後十年更換十多職位，甚至幾度遭貶嶺南。晚年雖衣食無虞，仍不免告戒後進「臨分不汝誑，有路即歸田。」真不知當年苦於家貧，衣食不足而進京求官的韓愈，這一條途宦多少為人？幾許利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