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花生娘

日本一直是台灣人出國旅遊的首選，原因之一是潔淨有序，日本人傾力於自然、古蹟、人文……種種環境維護與細節的要求，讓人不得不佩服；而日本主婦的收納功夫更是一流，大物小件各歸其位，天生的魂魄似能洞悉一切塵埃所在，除惡務盡，同為主婦的我有著望塵莫及的感喟。也許清淨無染已成日本人的民族基因，然而，這其中所必須付出的龐大勞力與時間，難道日本主婦們也十足心甘情願？還是外在眼光與壓力所造就而成？

重讀川端康成的《古都》，彷彿閱見日本人對此透露出不完全認同的思惟。書中千重子與父母一起去南禪寺附近看房子，千重子要求順道去青蓮寺觀賞樟樹，父親太吉郎說：「這是不是南國的樟樹，生長在氣候溫暖的地方呢……這裡的樟樹雖說是老樹，但令人感覺是大盆景似的。」父親這樣說，讓千重子似乎有所疑惑：「這不就是京都嗎？不論是山、是河，還是人也都……」太吉郎反問：「照千重子這麼說，日本這個國家不也是那樣嗎？」沒有說完的是，一切都使力過度了吧！不是所有人都欣賞人工雕琢的名貴盆景，對照日本整齊筆直人工培育的杉林，看多了就乏味，還不如回到台灣看到林相豐富的混雜林來得渾然天成。

儘管外在環境確實影響內心，看到一切井然，萬般小物各得其所，心底也像被熨平般，如果三桌（餐桌、茶几、流理台）混亂，二櫃（衣櫃、餐櫃）雜疊，也會生起滿心疙瘩與皺褶，然而，須花幾分之幾的生命去重複，達到什麼樣的極致才滿意？居家的樣貌是共業，夜以繼日造作所成，無機物的蔓延來自有機人的趨使，習氣在一切之上，主婦要與之抗衡，還不如期待人類的基因改造，或是發明「抗雜亂疫苗」可以施打，成為雜亂務去的體質。

在坡上推著家務巨石的家事夸父，若能體悟到家的生態不必是盆景，保留三分亂，有益主婦的心理衛生，也助於親子、夫婦和諧，在標準上放鬆，於忙亂裡放手，回復一點視而不見的功夫，家事的過程和結果方能擺脫沉重，真正地撫慰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