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番紅花

家裡偶爾會臨時有客人，這是住在山坡上的一種小確幸。朋友可能在周末想要沐浴一點兒陽光與和風，就會從城裡跑來內湖的湖邊健走、爬爬小山，這時或許就會突然打電話來說，啊原來你們在家，我們就在你們家附近那！

丈夫總是熱情回答電話那頭的人說，趕快來，趕快來一起吃飯。我於是趕緊下山去菜市場，再追加買點兒什麼煮給客人吃，這年頭若還有少數朋友能不事先約而來，可都是幾十年的老感情。

已經十一點了，周日的湖光市場此時已不易買到熱門攤位的菜，我踱步到市場後面冷僻點的小巷口，碰運氣看看是否還有老人家小農的一點兒作物可尋。

不意真有兩個八十歲左右的老先生，守著攤子，菜市場競爭激烈，老人家也懂得賣相這道裡。攤子上除了有當令蔬菜，還有三串猶青綠著的芭蕉，肥肥碩碩，芭蕉旁邊也還躺著兩小串果皮黝黑、形體細瘦的香蕉，哇，這麼醜的香蕉，我大大見獵心喜。

很怕有競爭者加入戰局，我急著問，歐吉桑，請問香蕉怎麼賣？

歐吉桑精神抖擻回答，這芭蕉一斤算你二十五塊就好。

我拿起那兩串黑香蕉說，阿伯，我是問香蕉，不是問芭蕉啦。

老人家愣了幾秒才回過神，幾乎是不相信的問，你要這香蕉？你是問這香蕉？這香蕉是萬里野生的，是我今天早上山上才拔來的，不然全部你都拿啦，我算你一斤十五塊就好。

我趕緊請長者秤重，然後小心翼翼拎在手上、擠公車回家，這野生香蕉每根大約只有男人的大拇指粗，果皮已黑了一大半，但我輕按那果肉，它還是堅實有彈性的，所以，這黑不是爛不是腐，這果皮的黑，就是「在欉黃（黑）」的香蕉了，呵，今日多麼好運氣，竟然能夠萍水相逢，買到在樹上待到熟成的香蕉，而不是那種人工催熟的漂亮肥大香蕉。

野生在欉黃，這麼醜的香蕉，這是多麼的可貴，可遇而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