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王之渙〈涼州詞〉

王之渙這首〈涼州詞〉感情深得很。「楊柳」是一曲古樂，名為〈折楊柳〉，多敘離別悲苦之情。在詩人聽來，那一支羌笛其聲淒然，令人興起無限思鄉之情。一個「怨」字，實在不夠；詩人說「何須怨」，因為春風根本就不度玉門關。

「春風不度」，有兩層含義：

一是寫實，那是「黃沙直上白雲」的不毛之地，只有漫天風沙，沒有一絲綠意。在這裡說什麼楊柳，無疑痴人說夢。

岑參的詩，也寫過玉門關：「玉門關城迥且孤，黃沙萬里白草枯」，何等荒漠！

另一層意思，是含蓄地說君王的恩情，永遠也到不了玉門關。

此詩有兩個意思：既寫實，有本地風光與當下本事；又象徵，有聯想與擴展的意味。

為什麼同樣是寫玉門關，有的很英雄，有的很兒女情長？唐詩中有英雄精神，當然也有反英雄的人性精神。人生在世，要盡氣盡才，也要盡心盡情，這也是中國儒家哲學的二元。

然而再進步而言，在那樣的「黃沙萬里白草枯」、「春風不度玉門關」的背景下，不是也更能感受到邊塞詩人生命意志的強大，不是也更有一個真正的英雄形象嗎？

（摘自龍圖騰《唐宋詩一 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