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郝廣才

美麗的花朵，有時會開在痛苦的枝幹上。陽光最強烈時，陰影最黑暗。深不見底的黑暗，使花的色彩更加鮮豔、強烈！

十八歲的芙烈達是醫學院預備生，對未來充滿抱負，對自由充滿渴望，學校若有不合理規範，都是她帶頭挑戰。她像一朵向陽的向日葵，強烈地想要吸飽陽光。

但人生的美好，卻在一場意外中斷送。一九二五年九月十七日，芙烈達乘坐的巴士和電車相撞，她的脊椎折成三段，頸椎碎裂，右腿嚴重骨折，一隻腳被壓碎。一根金屬扶手插進她的腹部，但她沒死，她強韌的生命力，準備在痛苦的黑暗中開花。

她前後動過三十次手術，一九二六年在療養過程中，她畫了第一張自畫像，從此開始她以繪畫記錄自我、生活、情感的藝術人生。她就是二十世紀墨西哥最重要的當代畫家芙烈達卡蘿。

卡蘿曾說：「這一生，我遭遇二次令我痛苦的意外；一次是巴士輾過身體，一次是里維拉。」

里維拉是墨西哥壁畫藝術大師，卡蘿二十歲初步復原後，將自己的畫作求教里維拉。里維拉對她的作品大為讚賞，並給予指導。

卡蘿也為里維拉的才氣癡迷，二人雖相差二十一歲，但一見鍾情，互相找到藝術心靈的知己，終於在一九二九年結婚。婚姻帶給卡蘿陽光，但也帶給她更大的陰影。因里維拉風流成性，甚至與卡蘿的妹妹有染。

二個最摯愛的親人一起背叛她，如同用二根燒紅的鐵棒，同時刺穿她的心。身體的痛苦，她承受得了，但心裡的巨創，她受不了，結束十年婚姻。但愛很痛，揮去更折磨。二人在離婚後一年，再度結合。卡蘿認定，她離不開里維拉，決心不論心裡多苦，都要和里維拉維持婚姻到死。

卡蘿的畫作是她的自我寫照、剖析，像在〈破碎的脊柱〉，她畫一個裂開的身體，用無數鋼釘、支架固定，眼上有淚，但面孔、眼神卻比鋼鐵還堅強。而〈兩個卡蘿〉，一個穿墨西哥傳統服飾的卡蘿，伸手接握另一個穿歐洲服飾的卡蘿的手。一個拿著剪刀，斷裂的血管血流不止，另一個露出血紅心臟，跳動強烈。她將「個人生活」與「畫家生命」如鏡子般反射，來作人生對照；用強韌的態度，迎戰痛苦。

卡蘿將她的痛苦，轉變成一幅幅令人不忍目睹又目不轉睛的震撼之作。同時存在傷痛與堅強、死亡與生存、疏離與親近、絕望與希望，在矛盾與對比中，發覺極端之美。

一九五四年，四十七歲的卡蘿終於揮別痛苦，結束人生。她被火葬時，遺體突然坐起，著火的髮絲圍繞著她剛毅的臉，就像一朵向日葵向天地微笑。

她在最後，還是不能平凡走去，要留下世界最有力的驚奇！（作者為格林文化出版社發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