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瑞騰

我幼時讀的小學有一個美麗的名字「中原」。最先是土城國小的分校，後來才獨立。四月二十七日，她歡度了六十歲生日；因洪碧伶校長熱情邀約，我特從台北南下南投草屯參加校慶。九二一重創後重建的校園，一邊向歷屆校友展示其亦雄亦秀的雅致新貌，一邊向盈門的賀客宣示其歷史的深度。我在熙攘人群中尋尋覓覓熟悉的顏面，幾次接遇閃閃的淚光。

漸老以來，總不經意想起，幼時在家鄉，赤足草地、行走田間小道的情景；即便已是五十幾年前的往事了，影像依然清晰。

從吊蚵仔走玉屏路往上，經下崁、頂崁到坪子腳頂的母校，現時開車大約不到十分鐘路程，而那時卻覺得好遠。

我們通常不走大路，總在二村交會處就轉入田間小道，沿著灌溉溝渠，從一處坑谷走石階而上，便置身於鄰村永和宮廟後，也就抵達我們上課的處所了。

是因學校創立不久，教室不足，低年級生暫借不遠的村廟上課。那時還沒幼稚園，除了極少數鄉紳家庭可能給孩子學前教育，大部分同學家中務農，我們只能一邊耍玩嬉戲，一邊接受最初的啟蒙。我們胡亂學著，受日本教育的老師，我們稱他老阿伯；多年以後，我才發現，原來自己這一口台灣國語，根本就是時代的印記。

升上三年級，我們遷回學校了，老師也換成年輕的師範畢業生，他們用單純的熱情，試圖栽培我們這些田野長出來的幼苗。我們仍然穿行在田間小道，經廟側、聚落間巷弄，再走一段田埂，便上了台地上的校園，繼續我們對未來的探求。

升上高年級，便有了升不升學的選擇了。一個年級有四班，升學的大約有一半，管教稍嚴，教國語的陳石虎老師，對我特別關心，有一度還要我住進他在學校的宿舍，以便就近督促；許?雄老師教算數，他可能認為我有潛力，一定要我報考台中區的聯考。我僥倖考取第一志願——省立台中一中，此後縱使千迴百折，最終還是走上充滿人文輝光的大道；這是我人生的一大關鍵，我始終感念。

約是去歲秋天，我還在台灣文學館館長任上，在台南，突然接到洪校長的電話，告訴我母校即將一甲子的訊息，說學校需要一句標語、一副對聯，希望我能協助，也參與籌備。秀才人情一張紙，我允諾勉力而為。

我想起四十周年校慶之際，我曾應張炎組校長之命，為母校寫了校歌〈躍馬中原〉。「中原」是校名，也是里名，更可以解釋為川原之中，可馳騁的廣闊天地。二十年之後，我用「超躍六十，躍馬中原」為標語，撰「一甲子有教無類化雨你我他；六十年無為有方耕耘北中南」對聯，敬表我和眾多校友的感激之心。「北中南」正對應母校學區：北勢（含一部分「御史」）、中原、南埔，「你我他」都應有回饋的虔敬心意啊！

母校回甲之慶，我謹申賀忱；並向所有啟蒙恩師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