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設於二○一○年的台北醫學大學人文暨社會科學院聘張錯為講座教授。在醫學大學推動人文學的教學與研究,確屬必須;張錯進出古今,學貫中西,且藝文雙修、詩文雙美。對於北醫人社院之挖深織廣,必有所助益。
這學期他在台北,住在仁愛路;我歸建返校,單純教書,時間寬裕許多,我們終於有了一次晚餐的約會。
想上一次的見面,是在桃園國際機場迎賓大廳,講不上幾句話,便各奔前程。他告訴我,才在洛杉磯機場巧遇錦郁。再上一次呢?應就是在日本山梨縣的本栖寺吧,廟寺的清幽雅潔,富士山頂的銀白雪光,談詩論藝,記憶中,那是論交三十年最愉悅的相聚。
張錯選了永康街的秀蘭小館,一個非常適合敘舊的餐廳。張錯性情中人,心思細膩,他也約了李有成夫婦,當然還有我妻錦郁。品嘗美食,話家常,也談過往一些或酸或甜的記憶,不管疏離多遠多久,人事的變遷多麼令人感傷,話語如珠似玉串起,一切也就拉近拉回到這小小的空間,走出那裡,在人群熙攘間,都還會咀嚼著美食和話語中的情感。
張錯帶了一本要「老友存念」的新書《山居地圖》(台北:書林,二○一三年十二月),原是二○○一年由河童出版社出版的二書──詩集《流浪地圖》、散文集《山居札記》,今合集而成新書,以「山居地圖」為名。
流浪為動,山居是靜,那原就是人生的兩面,張錯曾以「漂泊」、「滄桑」、「浪遊」為書命名,可見其情懷;但另一方面,他在他洛衫磯的居所,讀古今名著,論中西正典,研究陶瓷、繪畫、青銅器等,對於扎根於土壤的植物,一向有歌詠的興趣,其「好靜」可知。這兩本書雖只是階段性成品,頗能反映他的平生。我對於他詩寫澳門龍嵩街,文懷風順堂及二憶澳門,感觸特深。出生於澳門的張錯,不諱言「當文學家們紛紛宣布後殖民主義誕生,我卻更緬懷殖民主義的憂喜參半」,鄉土和民族並不是一定得一刀兩斷不可,這正是文學家的真誠。
河童出版社是已故台灣女詩人葉紅所辦,葉紅於二○○四年突然逝世於上海,令人哀慟。張錯曾撰〈葉紅花凋〉,為紀念故人,他將此文用作《山居地圖》的「代序」。這就是張錯,多情且細膩,對詩,對知識,對朋友,對家對國,對人間事物,一以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