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奕成

下了好多天的雨，人都快要發霉了，直到周末終於放晴。南下區間車的車廂裡，出遊的乘客可真不少，彼此對坐著，或有看報者，或有閉目養神者；雖然不免有高談闊論者，不過當引來鄰座側目時，大多也能收斂些──唯有我眼前的這一家人除外。

瞧！爸爸正滑著掌心的手機，一旁的媽媽也是，卻沒有爸爸那般的好整以暇，因為一雙稚齡的兒女，正與她展開一場手機大作戰──兒子要玩、女兒要玩、媽媽也要玩。瞬間，車廂裡便迴盪著搶輸的女兒，所發出的陣陣尖叫聲，以及哭鬧聲，而這對父母卻彷彿老僧入定般，無動於衷。

於是，那看報者、閉目養神者、高談闊論者，似乎已經受不了這一波波襲來的魔音傳腦，作家余光中的比喻最傳神，他說：「噪音，是耳朵吃進去的毒藥！」從鄰座乘客那一張張厭惡的表情來看，便足以證明此毒藥的威猛。

天可憐見，這對父母終於都把手機收起來了，這雙兒女眼見無趣，便連著球鞋踩上座椅，這邊踩那邊踩，凡踩過處皆留下泥印。

不久，當乘客陸續下車後，那位媽媽的手突然指著的斜對角的座椅下，一張擤過鼻涕的衛生紙（原來，是剛剛某位乘客下車前丟的），對一雙兒女說：「那個叔叔是髒鬼，不乖！」接著便撇撇嘴說：「有夠沒公德心！萬一有病毒飛沫傳染，怎麼辦？」

真的，擤過鼻涕的衛生紙，隨地亂丟，有夠沒公德心；不過這樣的話語，竟出自那媽媽的口，實在備感諷刺──詩人卞之琳說：「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人生在世，無非是偶爾笑笑別人，也讓別人笑笑你；然而，當我暗笑你的愚昧，也得鞭策自己做好「慎獨」的工夫，以免來日也成為他人戲謔的風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