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梓

幾年前好友聚會，我們經常說笑話，尤其是網路笑話，也不知為什麼最多的是跟記憶有關的笑話，內容常是調侃老年人漸失記憶的嚴重情況，例如：

「醫生，求求你一定要幫我啊 ！」一位男士去看醫生。

「你哪裡不舒服嗎？」

「醫生，我的記憶一天天衰退，不記得上個月發生的事，還有上個禮拜，甚至昨天都忘了。」

「那麼你是從何時開始感覺到有這些症狀的呢？」

「啊，我哪會記得，記得就不用來找你了。」

年輕時，我有極佳的記憶，見

過一次面的人便記得，隔個一、

二年再見也可以叫得出名字，甚至還記得前次見面時他的穿著，或在哪個餐館吃飯。進入中年，記憶開始逐漸減退，這幾年更嚴重，有時見過幾次面不算熟的人，隔年再見，只覺面熟，卻怎麼也記不得他的名字。

結婚四十年的朋友說，記憶，這個東西，只有愈來愈差，不會愈來愈好，她說，年歲漸老，夫妻兩人聊天談事情，常常是記不起名字、地點……幸好兩人有默契，總能拼湊事件的原委，彼此都知道是在說誰、說什麼，「不記得」這事一點都不影響聊天的樂趣。

「老公，你還記不記得，哪個年代呢？那個叫什麼來著的女明星不是和那個什麼的男明星談戀愛，談得轟轟烈烈，為了那個什麼事情，女的哭哭啼啼，男的怎麼處理了？反正後來沒有結婚，女的被另外忘了叫什麼的人給追走了。」

「對啊，我記得這個女明星，長得還真是漂亮，那個男明星也英俊，好像就為了那個男的做了什麼，兩人鬧翻了。後來跟她結婚的那個男人啊，就不怎麼樣了，除了有錢。」

「你還記得，我讀大學時，我們班上那個很會耍寶的男生嗎？想不起名字了，當年他老愛穿著喇叭褲，活像小丑卻自以為很帥。有一天在捷運上好像看到他耶，可是怎麼都想不起名字來，不敢認啊！」

「記得啊，長得像隻蛤蟆，很搞笑，妳還記得那件事嗎？太好笑了，妳真的看到他？還是像蛤蟆？」

「對啊，那次太好笑了，那個人天生諧星樣，胖了點更像蛤蟆，但都四十年沒見了，也許我看錯了，不過這個人應該不會變的。」

「老婆，我那個，上次喜宴帶的那個什麼的，妳收在哪裡？」

「那個啊，我想想啊，好像收到哪個箱子裡。晚餐後找給你。」

「晚餐，我們出去吃飯吧，妳還記得上次我那老同事請我們去的那個館子，那道什麼菜，妳還記得吧，燒得真是好。」

「喔！你那個老同事，人真好，退休了過得愜意，他叫什麼來著？好啊，就到那個餐館吃飯，那道菜啊，哎喲，想不起來，到餐館再問服務生就好了。對了那個餐館叫什麼名字，我只記得門是紅色的。」

「什麼紅色，是黑色的。」

「問你老同事好了。」

「記不起名字怎麼查電話啊。」

朋友退休後常和丈夫吃喝玩樂，每每兩人聊天，聊得起勁，不時哈哈大笑，兒子在一旁聽得霧煞煞，除了「那個」與「這個」，完全不知兩老在聊這個是什麼，那個又是什麼。

是啊，有什麼關係呢，只要有默契，談得愉快，不記得的不過是這個或那個，聽的人懂就好！

（本專欄每個月的第一周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