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和張柳朔同是范昭子家臣,各有過人之處,彼此雖無好感,亦無反感,倒也相安無事。日子一久,便挑剔起了對方,張柳朔多疑,王生固執,互看不爽,經常找些芝麻大的事來較勁,甚至言語刻薄,嫌隙與日積深。旁人看了笑話,范主公也一再警告,若非惜才,早將他們逐出府第。
和平共處是立足官場的一條原則。因小事而擠兌,關係愈弄愈糟,豈不自找麻煩?這便是「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也。
老話的背後藏著一個字——疑。
兩個正直之人都心存提防,懷疑對方的善意,久之,便成了驚弓鳥。謹慎之外,還想先發制人,以免處下風。王、張之爭證明,疑心易生暗鬼,誤會別人不說,自己也招麻煩。
王生心生悔意,想化解,可拉不下臉。時逢柏人行政長官空缺,范昭子問王生誰可擔當重任。王生荐了張柳朔。范主公錯愕:「讓勢於敵,你不是自找麻煩嗎?」
王生不是在賣人情,他說:「私仇不涉及公事,喜愛他卻不忘記他的過失;厭惡他卻不隱瞞他的長處,這是道義的要求,理當由他勝任,我豈能阻撓?」違背道義唯先之理,那日後的麻煩可就真大了。
張柳朔也有和解的打算,聞言更羞愧。
兩人性格不合,往來還是不多,可也不再互相攻擊,而是求同存異,一心勤於政事;兩人各展所長,相互配合,協助范主公把柏人治理得井井有條。所謂「天下本無事,庸人勿擾之」矣。
新格言當中也藏了一個字——疑。不是「疑心病」的疑,而是「疑惑」的疑。
禪宗認為有疑惑是好事,那是提起疑情去參究,說明離得道之日不遠了。因為疑的不是別人,更多的是自身,頗有自省的意思;不是神經敏感,而是思維警惕,防人而不傷人。這只能在生活中錘煉,除此,沒有第二處學堂。
王、張恩怨沒完。晉卿趙簡子因與范昭子有仇,派兵攻打柏人。小城難擋敵軍鐵蹄,范昭子決定率眾趕在敵軍來犯前逃去齊國。
張柳朔不願走。拂逆時勢,固守死城,坐以待斃,豈不又一齣「庸人自擾」?
不,你被誤導啦。張柳朔是認為敵軍神速,若無人拖住,怕誰都跑不了。捨了小我,保了集體,捲土重來也是大勢所趨,這可不是在變相地「勿擾」時勢?
第二點,張柳朔也不想辜負王生的信任,誓與柏人共存亡。力戰十幾日,城破就義。
這順應的是超越人情世故的典範——人類社會之所以能萬世長存的擎天柱。也印證了王生昔日「天下本無事,庸人勿擾之」的舉動是何其睿智。
真正的有識之士,懂得為天下太平而勿擾。他們一個公平信任,令多疑者驚心;一個以死相報,令寡義者汗顏。兩人共同書寫了一段千古美談,照耀了史冊。
「天下本無事,庸人勿擾之」,為後世平添了一條處事智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