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雲集‧翰海微瀾】淡黃軟襪襯弓鞋 ──長篇小說裡的金蓮意象

雲窗 |2012.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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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軍進城的時候,搶到漢官宅門,法帖名畫兒不要,專要女人的弓鞋;到滿員府裡,寶石盆景、墨玉山子不要,偏搶菸燈菸槍,他們就愛個靈巧稀罕。」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最有「京味兒」的小說家之一──鄧友梅,因長期取材旗人的故事,是以在特殊的視角下,描繪出一幅幅晚清八旗人士的生活畫卷。他的創作往往在小處潑墨,將平淡的生活細節透過「民俗學」的鋪陳敘述,昭示深刻的歷史感懷。

在《菸壺》一書中,提及近代歐美人士常購之以為收藏品的纏足弓鞋。蓋有清以來,京、津一代以女子之鞋「銳其端,而宛如弓形」為美,同時這些鋪滿華麗刺繡的三寸金蓮,一直以來都是中國男性欲望的焦點。《金瓶梅》第六十回和七十一回遂分別寫到李瓶兒與西門慶的雙人夢境,遙遙相對,卻都直指女性的美與纖細雅致的弓鞋相關聯。

《金瓶梅》第六十回寫道:「九月初旬,天氣淒涼,金風漸漸。李瓶兒夜間獨宿房中,唏噓長嘆,恍恍然恰似有人彈得窗欞響。李瓶兒自下床來,倒趿弓鞋,翻披繡襖,開了房門。」卻見花子虛來求索,一驚之下,方覺南柯一夢!

至七十一回:「西門慶忽聽得窗外有婦人語聲甚低,即披衣下床,啟戶視之。只見李瓶兒霧雲鬟,淡妝麗雅,素白舊衫籠雪體,淡黃軟襪襯弓鞋,輕移蓮步,立於月下。」在一段不勝美快的纏綿之後,兩人走出大街,往東轉過牌坊,到一小巷,見一座雙扇白板門,李瓶兒指道:「此奴之家也。」言畢,頓袖而入。西門慶急向前拉之,恍然驚覺,又是南柯一夢!

李瓶兒的傾慕與西門慶的思念,反映在夢裡。夢境中,李瓶兒的弓鞋也始終與睡房枕畔、滿窗月色、花蔭寂寂的深閨景致相連。

及至晚清誕叟著《檮杌萃編》,於第十五回寫道:「這時八月下旬的天氣,小雙子只穿著緊身衫褲,趿著弓鞋,走進裡房問要甚麼。」賈端甫要吃茶,小雙子連忙在雞鳴壺裡倒了一碗,伸出玉蔥般的指尖遞與端甫。

端甫映著燈光看雙子雲鬢微鬆,便是在欣賞她的睡態慵狀。使得纖足弓鞋與雲鬢、蔥指相映和諧,形成明清小說裡,女性閨情的具體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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