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還在揮汗的仲夏,中秋節月餅訂單已出現在朋友的店中,這是傳統節慶的例行動作,不會因為時代輪轉而停止。
只是,價值與需求卻「回不來了」。在衣食豐厚的現代,年糕、月餅或粽子這幾樣年節應景逐漸被擺著、望著,卻不一定入口。
因為,熱量高得嚇人,親近它,難免滋生濃重的罪惡感。
朋友從糕點堆裡長大。小時候,她是同學眼中被美食環繞的皇家高貴公主,香氣從店中飄往學校,豐腴的身形使她討喜的接收許多小朋友投來的單純豔羨。
糕點公主的地位遠遠超過校長的女兒,物質太貧乏,大家最想解決的是溫飽,最期待的是書本之外的食物香氣。
她記得,一到年節,店裡就沸騰起來,大家臉上漾出餐桌即將盤碗豐盛的滿足,進出糕餅店,都帶幾分陶醉。
曾幾何時,這些負有神聖傳統使命的中秋月餅竟流於年節擺飾,一提到甜食,就被視為肥胖的元兇與大敵,客人進店,一再斟酌,才小心翼翼提走輕輕的一袋,聊備一格,稍稍解饞。
也因此,月餅訂單逐年下降,那蔣經國老總統曾經最愛的綠豆黃,也只盡量減量的買回去孝敬老人家,「自己一口都不敢吃,吃完,要跑三圈操場,划不來。」客人總這般嘻笑對她表達。
綠豆黃伴著蘇式月餅,愈來愈寂寞。縱使客人端出老交情一再讚不絕口說:「自個一家三代都懷念這一味」;但是,綠豆黃硬是從熱門變冷門,公主變女工,年輕人情願瘋馬卡龍,或者,蛋塔也不壞。
守著曾經風光一時的老店,「文創與轉型」常存於思維中;只是,舉步維艱,使得朋友不禁急切的相問:「怎麼樣才能讓商品爆紅,讓自己對父親的傳承有交代?」
聽此一問,有點酸楚。其實,答案自己比誰都清楚,只因擔負家族期望而難捨舊味。
懷舊雖美,卻難拚市場,時光流轉的無情,就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