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幾年,女兒吳音寧(作家)及兒子吳志寧(九二九樂團主唱)的聲名鵲起,一度掩蓋老爸的風采,但吳晟在文壇上及台灣農運上的歷史定位,是穩然確立的。
然而,這些外在的聲譽,對他的日常生活起不了什麼作用。吳晟依然只是農夫、老師和詩人,並未因此出來競選、當官或者四處講學,他只是固守家園、寫作,以及種植。
不過這一年多來,吳晟倒是無法沉默,為了反對「國光石化」的彰化開發案,吳晟全家都投入運動之中,太太莊芳華、女兒吳音寧尤其奮力。「我們家走上街頭的都是女人!」吳晟說。莊芳華以一枝銳筆常在報刊發表環保言論;而回到故鄉投入農運的吳音寧,延續爸爸對土地的愛,以報導文學記錄台灣農村現況,更成為農運的組織者、請命者。
吳晟仍以詩人角色發聲。在這首〈只能為你寫一首詩〉中,他完全跳脫溫和悠緩的筆調,以極大的憤怒和憂慮陳述:「……眼看開發的欲望,預計要/封鎖海岸線,回饋給我們封閉的視野/驅趕美景,回饋給我們煙囪、油污、煙塵瀰漫的天空/眼看少數人的利益/預計要,一路攔截水源/回饋給我們乾旱……甚至放任農漁民死滅/只為了繁榮的口號……多麼希望,我的詩句/可以鑄造成子彈/射穿貪得無饜的腦袋/或者冶煉成刀劍/刺入私欲不斷膨脹的胸膛」
吳晟不是天生的抗議分子,他是拚老命去做的。一切只因為:「我的所愛被傷害,迫害者太過分了!被汙染的土地,不能恢復;廢耕的農田,也不能生產稻米了。」
吳晟說,在他「撩落去」之前,是經過知識和理性判斷的。「工業革命至今一百年,但人類所消耗掉的自然資源,是地球幾百萬年來的總合,人類至今還在『開發』,開發所帶來的禍害,遠遠超過它帶來的收益。總歸一句,人類若不趕快回歸簡樸、勤勞的生活,隨手作環保,很快就會『知死』了。」
吳家不用冷氣和免洗餐具,屋外大樹下擺放桌椅,來客就在這裡閒坐聊天,主人家從廚房用原木茶盤托來一壺熱茶和數個瓷杯待客。田野涼風習習吹來,光影在樹縫中掩映,草地上狗狗自在穿梭打滾,坐在這裡和主人家喝茶聊天,輕鬆快意地竟不覺時間的流逝,渾然忘了追趕下一個行程。
這裡是吳晟的快樂地,最愛最好的一切都在這裡;但生存的同體感讓他無法自外於環境問題的日益嚴重,而只過著自己的安樂生活。即使只是文人謙沖的胸懷,用文字小小的力量,他內心中真正的想要的,是全人類的樂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