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不是所謂的文藝青年。
雖然十一歲的時候被老爸規定閱讀很多的文學名著,但是為了要應付讀完後必須要寫的讀後感,我養成了至今都很難改掉的壞習慣,那就是才開始讀了幾頁就迫不及待的翻看結尾。因為當時我只要能應付了讀後感的寫作後,就可以結束了閱讀自己無法理解的文學名著的折磨。所以那些文學名著好像醒來後忘得一乾二淨的殘夢,我幾乎想不起任何人物或是情節。讀高中時我練跆拳跑長跑,讀大學時加入國術社,我想當一個很陽剛的科學家。所以當我二十二歲成為別人口中的「青年作家」時我很心虛,那時候我還在師範大學讀生物系。於是後來在我的第一本書「蛹之生」的序上我寫著「是青年,不是作家」。所以,其實我是在對文學還沒有太多領悟或感動時,就匆忙粉墨豋場,也莫名奇妙的成為暢銷作家。
我對於書籍暢銷這件事,覺得是狗屎運有點自卑,於是努力想寫出高水準文學作品,結果在一次全國性的文學獎中得了首獎,終於對自己在寫作方面的能力有了點信心,雖然還是有點心虛。
我也從來都不是熱愛電影的影迷。
雖然我從小喜歡跟著媽媽去看各式各樣的電影,但是媽媽看的電影往往不是我那種年齡適合看的,恐怖的《夜半歌聲》,悲慘的《故都春夢》,打得昏天黑地的于素秋和蕭芳芳的武俠片,排遣了媽媽在沉重家事以外的無聊歲月,也消磨了我逃避讀寫功課的空白時光。所以我躲在戲院椅子底下玩耍的時間好像比乖乖坐在椅子上的時間還多,因為我很害怕看到《夜半歌聲》裡男主角趙雷被毀容的臉,也害怕聽那首像鬼哭神嚎的主題曲:「風淒淒雨淋淋,花亂落葉飄零……我形兒是鬼似的猙獰……用甚麼來表達我的憤怒,唯有那江濤的奔騰唯有這夜半歌聲……」我童年記憶裡的電影盡是這些鬼魅悲悽光怪陸離的影像,我又怕又愛,愛的只是可以暫時躲掉更無聊的現實人生。
在很偶然的機會中,有一家私人電影公司的老闆相中了我的一篇小說,覺得很適合改編成當時正流行的三廳電影,並且鼓勵我自己動手編劇,於是我和當時還很景氣的電影圈有了接觸,於是又一次在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出手,票房不壞,但是我心裡明白,在二秦二林的時代,誰來當編劇都差不多。
可是萬萬沒想到,後來我當了八年的電影公務員,把人生最黃金的歲月都耗在電影上了。
一路走來,我寫了八十本書,三十個拍成電影的劇本,參與企畫製作和行銷的電影、電視劇更是數不清。可是我覺得自己和這些行業的人還是格格不入,永遠像是個冷眼旁觀的局外人,好像是個剛從大學畢業的學生,望著前方五光十色的花花世界眼花撩亂。
(本專欄每周一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