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子

我家側院有棵白花天堂鳥，剛搬來時它矮小翠綠的倚在石牆邊，像個可愛的小男孩。十年後它長成高大巨人，枝葉版圖向外擴散，身形高到三樓，與芭蕉相仿的葉片隨風擺動，翠綠秀美，綠蔭清涼，會讓人聯想起鐵扇公主一搧熄火，二搧生風，三搧下雨的芭蕉扇。

我在二樓陽台洗衣時，它是我視線的一道綠籬，綠籬之後是對面的樓，再後面才是藍天雲朵，視野有了景深，洗衣成了一種心與眼的休憩。我也喜歡在三樓陽台痴看它蓊蓊鬱鬱的綠意，生機盎然得讓人欣喜。

但它愈長愈大，把一旁的雞蛋花擠壓在牆角了，也把圍牆外的楓香擠成歪頭。巨大的葉片經風吹雨打日晒，逐漸破損、裂開，滄桑如老人。颱風來了，殘枝斷葉掛在半空無法整理。老醜了，不安全了，理應有所動作，但我不捨他陪我們度過十年歲月，遲遲不忍動手清除，儘管丈夫在旁叨念提醒。

最後還是請人鋸了，我躲在廚房不忍卒睹。當工程結束，我俯視斜臥地上的天堂鳥，他深入泥土的根純白像山藥，居然擠破自動澆灌的水管，也擠歪了石砌花台，如果沒有及時處理恐會釀災。

白花天堂鳥十年來一心一意往上長，在高空和五葉松的針葉交纏不清，而今樹鋸了，習慣被天堂鳥搶盡風頭的圍牆突然手足無措起來，灰白的抿石子牆，午後的陽光淡淡灑落，少了天堂鳥枝葉綽約的影子，這牆，好孤單，這夕照，懨懨無生氣啊！

大花天堂鳥，像人的一生。從嶄新的生命，嫩生生吐芽長葉，而後枝繁葉茂，而後風燭殘年，而後回歸於無。然而，它所展現的旺盛生命力，給了我們最美的風景，將永遠停格在我的記憶扉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