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萬來

「阿來兄：汝茲者欲做什麼？」每次我要做什麼的時候，老婆總是學日前去歌劇院看的《李天祿的四個女人》閩南語歌劇的語調，讓我忍俊不禁。老婆真是中毒太深了，但由此可見一齣戲劇是如何地影響人的生活。

剛開始以為《李天祿的四個女人》是請人來演布袋戲，我和妻到了劇院才知，還好布袋戲只是戲中的一小部分。

此劇是台北市中樂團長鄭立彬擘畫、指揮，詩人路寒袖劇本指導，賴美貞劇本創作，國家文藝獎得主錢南章作曲，曾慧誠導演的一齣全新製作，首創以現代中樂團伴奏的台語歌劇。大卡司的演出陣容，的確值回票價。

此劇開始即以老年李天祿的回想拉開序幕，金色燦亮的布袋戲彩樓舞台及演出的戲偶，隨即吸引眾人的目光，藉由音樂、舞者，以戲偶引導大家進入他與四個女人的故事──她們分別在李天祿的生命中扮演不同時期的角色，也各有不同的想法與個性。「陳錫煌傳統掌中劇團」還特別刻了四尊布袋戲偶，並以綠、黃、藍、紅的衣服代表四位女性：黃金鑾、麗珠、陳茶、月鳳。而在故事最後，舞台的焦點又從歌者、戲偶回到老年李天祿身上，演繹著自己的悲喜人生。

在兩幕五景中，毫無冷場，用台語發音。有歌有舞、有實有虛、有真有幻，有傳統文化與現代創意的結合，搭配巨大的布景、戲偶影像與舞台人物的專業表演，詞曲優美動聽，也唱出大師李天祿不為人知的情史，令觀眾如痴如醉，屏息觀賞。

第一次面對這齣笑中帶淚的台灣故事，讓我震撼，深深覺得「人生就是一齣戲」！導演曾慧誠說：「人生本如戲，幕起幕落，四段姻緣都成了戲裡一個個故事。對於李天祿大師而言，布袋戲的世界才是最真實的，他可以毫不掩飾活出自己的人生。」

李天祿是布袋戲的傑出藝師，首創「亦宛然」，曾到國中、小教導布袋戲。他名滿寶島，還曾獲得法國頒贈的「騎士榮譽勳章」、1990年獲教育部「民族藝術薪傳獎」榮耀。

這齣歌劇，源自詩人路寒袖〈緣分既了，悲喜自在－－我如何寫李天祿的四個女人〉一文，並使用他的〈李天祿的四個女人〉及〈布袋戲〉共五首台語詩作。劇中，以日據時代及光復初期的困頓年代，用生命中四個女人的故事為脈絡，呈現出底層社會百姓所展現的另類生活哲學。劇本字裡行間蘊藏不少俚語，令人捧腹，記憶深刻，例如：媒婆唱：「阿祿仔兄！汝靜靜聽，阿茶青春又美麗，台北城內無人比，復是陳家千金女，娶一个好婦，較贏過三个天公祖。」「你看我這支璇石嘴，癮痀的、缺嘴的、跛跤的，我攏會得牽紅線，我是天下第一名的大媒人。」

我有幸目睹，了悟當年李天祿大師所處的社會景況與時代悲喜。這齣歌劇開拓了我心靈的視野，在三小時的戲劇洗禮中，從看盡人生百態，讓我覺得不虛此行。

暮色中，我在庭院踱步觀賞天光雲影，書房傳來老婆著魔式的歌劇叫喊聲：「阿祿仔兄：汝靜靜聽，……阿來兄：汝茲者人是佇何位……？」讓我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