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外

阿三那日脾氣大爆發，驚住了所有人。

原來近期小甜為豐富自己的語言，說話總要加入大量的形容。吃葡萄她說「吃到鼻子擰緊」以示過酸；渴了她則用「氫二氧一不敷支出」；撐了則是「當不得凈壇使者」……漸漸地還學會了譏諷，形容一位胖子：「若從無人機下觀，百會穴乃其圓心」；門牙被磕掉的人將「風」發音為「轟」，她便起綽號為「漏轟」；連有人跛腳，她也會笑著挖苦人家是「兩腿短長有致」……

最後這句話被阿三聽到，忍無可忍怒吼了一聲：「妳量角器的招子，何苦亂放秋波；滿肚子的五臟，憑甚無心而如此捧腹！」接著將手中杯子狠狠摔到地上，聲震八方，小甜的笑聲戛然而止。阿三瞪向小甜厲聲說道：「妳以人家之痛為己樂，著實不仁不義不善不德！」

小甜頭次見阿三沖她發那麼大的火，嚇壞了，淚水在眼裡直打轉。

妻子忙走來說道：「小甜不對你也不對，不該摔杯子，慢慢說嘛。」將一把掃帚塞到女兒手中，努了努嘴，小甜忙低頭清理起碎玻璃碴來。

「瞧吧，算我教子無方！」阿三氣仍不打一處來，勉強壓住怒火，對小甜道：「譏諷不等於幽默。一旦開始譏諷，人便會忘記同情、漸失善良。練習語言怎能以放棄人格為代價。妳從一開始時便偏了方向，這才多久？妳已變得既尖酸又刻薄。我寧願妳大字不識，也不可無善無德。」

小甜的淚水直流了下來。媽媽見狀忙又遞來一杯茶水，小甜立即乖巧地轉遞到阿三手中，忍著哽咽裝作啥也沒發生地問道：「老爸你剛形容我的那句『量角器、秋波』啥啥的，我沒聽懂，解釋一下唄？」

阿三的怒容這才稍稍有些收斂：「學妳的風格，拐著彎地酸嘛！『量角器的招子』指眼大且呈半圓形，此句無非是諷刺妳眼大亂笑、就像亂送秋波。」接著又補充道：「這正是我要指出的另一點：假如妳的形容只能自己懂，別人無法理解，同樣不能達到練習語言的目的。」

「還是老爸說得對！一來我的形容不能為人理解，等於無效，二來把譏諷當作形容會失同情心，進而失德。謝謝老爸！」

「總結到位，還算孺子可教。」阿三點頭道：「說來奇怪，妳頭腦清晰善於邏輯思辨，為何不揚長避短利用這一優勢去鍛鍊語言？反從形容上入手、拘泥於表面上的華麗，豈非捨近求遠。」他直視小甜道：「對了，我完全可以用挖苦嘲笑的語言，來重復方才這段話，比如『無知少女野心突起……』」

「老爸！別別！」小甜忙大聲阻止：「我知錯、知錯！譏諷會傷人，老爸卻滿心善良，充滿同情，一定捨不得諷刺我的對吧？我一定改，馬上就改！」

「行，權且同情、以觀後效，無效時再譏諷。」阿三佯裝嚴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