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可

月前讀文友蔡淇華在副刊專欄所撰〈懷俄明州的大雪〉一文，非常有感，讓我想起塵封多年的往事。

生長於四季如春的寶島，而立之年以前，與雪最近距離的接觸是大學畢業旅行時，全班赴合歡山賞雪。我因不良於行，就在遊覽車中等候同學。下山後，貼心的班代裝了一個塑膠袋號稱是「雪」的東西送我。在我看來，那一坨灰濛濛、摻合著塵土的冰沙，比清理冰箱時挖出來的厚厚的霜還難看，跟夢幻中美麗潔白的六角型雪花差距宛如雲泥。

三十二歲那年，獲得政府獎助赴美專題研究半年。我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申請到緯度相當於瀋陽，位於紐約州綺色佳的康乃爾大學入學許可。出國時已逾處暑，抵達當地只見陽光和煦，美麗的楓林中矗立著幾棟像古堡的房子，屋前綠草如茵，還妝點著各色美麗的草花，有如童話世界一般。一個月後，秋風吹起，讓我見識古詩詞中「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的情景。

立冬後，總算飄起雪來。記得台灣來的同學，初次看到雪，興奮之情溢於言表。賞雪、玩雪、吃雪……樂成一團。在美國待了一年以上的老鳥們冷眼旁觀我們這群鄉巴佬，淡淡地說：「將來要掃車庫前的雪就知道辛苦了。」「雪地開車容易打滑，非常危險。」學長們還說，緯度更高、水氣充沛的水牛城更誇張，常下雪數尺之深，因此，停車時要在車上插根桿子，以免車子被埋在雪中，第二天找不到。

我們這群每周搭便車買菜的女學生，雖然沒有見識過這些辛苦與危險，然而，卻深切體會「嚴冬方冷，長夜已深」的感受。冬至前後，早上十點多鐘還黑沉沉的，下午不到三點天就暗下來，彷彿太陽公公也冬眠了。尤其是期末考後，美國同學紛紛離開校園，放眼望去，戶外除了光禿禿的樹枝，就是白茫茫一片。沒經驗的我，出門吃頓飯，得在雪地裡步行一小時。穿著台灣帶去的鞋，一腳踩下去，雪全進入鞋內，於是得用體溫讓雪化成水，再蒸發……隨之而來的小寒、大寒，簡直冷入骨髓。等公車去學校時，身體直打顫，眼前所見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景象，我終於懂了「獨釣寒江雪」的心境。曾經好山好水好夢幻之地，如今是好冷好孤寂好想家。

好在老天疼惜，放洋期間只有半年。二月下旬，我終於整裝打道回到溫暖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