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熹

堅持退休後即返回鄉下老家住的爸爸，常常打電話過來，丟出一句：「家裡的野草又冒出來了，回來幫我一起除草。」急急如律令，說風是風，說雨是雨，馬上就要人回去！

小恩每次接到這種電話，總是感到有些無奈，可是又不想違背爸爸的意思，只好摸摸鼻子，買車票回家。一回到家，爸爸就會朝小恩丟來一整套的農作工具，兩人慢慢走到爸爸指定的地方，開始清除雜草。往往一工作，就是好幾個鐘頭，等他們將雜草處理到一個階段後，兩人早就滿身大汗。

小恩最喜歡勞動過後流汗的感覺，尤其喜歡和爸爸一起吹著涼風，慢慢走回家時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感覺很輕鬆、隨意，在電話中說不出口的話，在這一刻都能侃侃而談。

回到家後，媽媽總是先端來一碗冰鎮的消暑綠豆湯，給他們解饞，這時候爸爸就會開始唉聲嘆氣說自己老囉，身體狀況大不如前，除個草就腰痠背痛之類的話，接著起身去洗澡。小恩在旁聽著，每次都不知道該怎麼搭腔，只是心裡狐疑，爸爸為什麼總是特別愛叨唸這一句？

有天，媽媽趁爸爸去洗澡時，偷偷挨近小恩身邊，一手捂著嘴，眼神小心地瞄向浴室，以防爸爸突然跑出來似的。

「小恩，我跟你說喔，爸爸叫你回來幫忙除草，只是他的手段。」什麼手段？小恩聽得滿頭霧水。媽媽接著往下說：「那些草啊，其實不除也不會怎樣，可是偏偏他就喜歡拿這個當藉口，把你叫回來！」

「可是不除草，想要種點農作物就困難了。」小恩不疑有他，還在幫爸爸說話。

「你看你爸種過什麼能吃的東西啦？」媽媽輕笑出聲。「他喔，明明就是想你，想叫你回來給他看看，說不出這種話，就一天到晚問我，那個雜草是不是又長高啦？是不是該叫小恩回來幫忙除一下草？都夫妻幾年了，他那點心思喔，以為我會看不出來？」小恩聽了，愣在原地久久。

原來這才是爸爸叫他回來的最主要原因？那天晚上，全家人坐上餐桌，小恩遲疑著要不要主動提起這件事，對爸爸說，以後想他可以直說，他一定會回來，不用再拿除草當作藉口。

小恩想了想，最後決定還是不說，保留爸爸拐彎抹角的想念，和他們流著汗一起走回家的那段輕鬆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