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晚上,被下弦月勾住的晚上。
他們相遇了,像闖了禍的小孩般不發一語。呆呆的直望著。
貓在樹下走來,輕悄悄的像採在藕灰色的滾邊地毯。
樹葉打在身上一聲、兩聲、三聲……誰也沒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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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小農村裡有一戶人家,沒牛沒雞沒鴨沒田的。
牆上斑駁的紅紙聯,陰沉沉的倒像苦守著大門,那喜氣早給世態褪了。
有人說這房裡最悶的是那扇面後院的窗,有人說庭子裡最恨的是鞦韆架;
可他堅持著,定是那瞧著侷促的門檻,悽悽的讓滿屋的氛圍躺著。
像毛筆沾滿墨潑辣的鉤在宣紙上,紙邊泛著毛,欲破未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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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記得讀過的詩:
雨細細的落
風斜斜的吹
釣魚的人兒啊
一點也不需歸
兩人接著笑了。
不需歸--不想歸呀
水中的魚兒正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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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約定過,
恨字怎麼寫的。
一半的心,一半的沒頭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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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一戶沒牛沒雞沒鴨沒田的人家。
她穿著一身月晝白,拿著湘綠色秋竹編的籃子。搖著晃著碎步躡著,倒像提著一把宮紅色的燈籠。
也不過如此。
他問‧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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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乘著水漂來的,這兩天月亮升得晚。
他雇輛車急忙忙的走了。
這晚路是陡的,像鄉下用的大床,那粗粗用茅草編的床沿,一樣深黝黝的還沒黑透。
折騰一個晚上,一個被下弦月勾住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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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走了,走的痛快且大聲。
像三百年前全世界的謊言一起拆穿,像三百年前全世界的夕陽一起落下。
走著 ,在月光下赤著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