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寶雲

如果你問我教學生涯中最驕傲的是什麼，我會告訴你絕對不是教出了幾個滿級分的學生，也應該不是哪個孩子特殊的表現讓我與有榮焉，畢竟那些成就都是孩子們自己用心認真而獲得的。忝為他們的師長，只是上天厚待讓我陪他們一段而已。

但今年，我收到了最驕傲的謝師禮──幾個孩子通過國文課程的生命教育懂得關懷人群，在畢業季節時雙手奉上以老師為名的捐款單據。

這分謝師的心意讓我感動良久！謝師花束也許鮮豔芳香，但它只能滿足我一時的虛榮；謝師的禮物也許珍貴稀奇，但所有的物質都有吃光用罄的時刻。而這一張以老師名義捐款的單據，承載的不只是感謝師恩，更有文學教育中感性、關懷的雋永韻味。

我何其有幸，總能在校園中邂逅了幾位體貼、溫良、情真意摯的學生。他們原本在自然組班級中，二下時一起約好似地轉入社會組班級。我所任教的這個優秀班級中不乏化學天才、物理小博士和數學高手、生物達人，他們常常在各類的科奧中穎脫而出，上課時也總能機鋒過人，火花四射。當我們進行教學活動時，他們也總能有出乎預期的表現。

更讓人期待的是，當我每周要求他們閱讀名文佳作時，雖然他們並不一定能完全浸淫在優美的文章中，但總有幾位文青洋洋灑灑地習作。或摘錄佳詞美句，或書寫心得大意，或正面認同文章旨趣，或反面批駁作者的意見提出自己的見解和看法。更有意思的是他們也會透過習作來分享自己的生活點滴，甚至是介紹作者其他的作品和老師以文會友。

每當我批閱到這些作業時，嘴角總不自禁地上揚。那不是制式的作業，那是師生間動人的生命交流。當上課時我以各種提問進行思辨教學，或當我跳脫文本多些生命奧義的探討時，總有幾雙慧黠的雙眼閃爍著心有戚戚焉的眼神讓我有遇到知己的感動。

當二上結束時，有傳言某人要轉組了。我雖不捨但不意外，這幾位轉組生確實身上比較具備社會組學生的特質，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志向和興趣或偏人文或屬商管。當他們決定走自己的路離開班級時，我對他們多所嘉勉，希望他們能在社會組班級中讓天賦自由，能有鳶飛魚躍的自在和快樂。只是，從此課堂中少了幾抹會心的微笑，精選選讀的心得習作中缺了那麼幾本解語花、可人兒的分享，批改作業少了幾分樂趣。

雖然，他們淡出了我的教學生活，但當在校園中相逢時，他們仍親切地寶媽長、寶媽短。當他們正在為學測水深火熱時，他們依然看課外書、關心時事及重大議題。雖然他們已經不在我任教的班級中，但我始終認定他們仍是我最親愛的孩子們。學測前，當我和英文老師聯手為班級舉辦加油打氣活動時，仍邀請他們參與並為他們準備吉祥小物。在我眼中，這二男三女是我杏壇生涯中最貼心體己的桃李。

畢業典體前夕，他們五個人出現在辦公室中。手握著一張大卡片，我心想這些孩子好溫馨地要用他們的文字來化解我因離別而產生的傷感。殊不知，這卡片中有更感人的東西──他們說我們要謝謝老師的教導，所以以老師的名義做公益。裡面有收據和感謝函。那個剎那，我竟有一種泫然欲泣的感動，這是我執教三十多年來收到最好的謝師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