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佘炎輝

W的子女都出社會工作了，偏巧工作地點都離家不遠，順理成章就賴在家裡。W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近耳順之年還能享天倫之樂；憂的是好不容易過了幾年空窗期的清幽時光，又要回到之前「伺候」他們的日子。

「準備早晚餐、洗他們的衣服也不是不甘願啦，只是我也想休閒啊，都做牛做馬二十幾年了。」W說她兒子生性懶散，房間如豬窩，枕頭、棉被、書籍、電玩、零食、穿過的臭衣褲把床上堆成一座島；女兒愛買東西但也會整理，只是惜物如金，什麼都捨不得丟，房間幾無旋身之地。

「孩子大了就放手讓他們自生自滅，什麼都看不慣只是自尋煩惱罷了。」我勸她說。

「自生自滅？」

「是啊，任其自─生─自─滅。」

之前我家的情況和W相比也不遑多讓，只是龜笑鱉無尾而已。

兒子工作專挑離家近的，一樣是科學園區，寧可捨高薪的桃園而選較低薪的台南，騎機車來回一個多小時通勤卻甘之如飴。每月講好的孝親費五千元總是三催四促，其餘盡入他的帳戶。若是在桃園上班，扣除房租、水電費、生活費，即使省吃儉用，每個月恐怕兩萬元跑不掉。

另一個也很扯，工作地點離家僅十分鐘車程，每天回來就喊好累，有沒有吃的？制服一脫，沙發、椅背都是他的地盤，好幾次隔天上班找衣服找得差點遲到。冰箱三天兩頭補給，還被他說：「老爸，冰箱又空了！」被坐吃山空的淒涼景象不時如跑馬燈在腦中重播。

「不會叫他們起床、不會幫洗衣服、不會準備早餐、沒有按時給孝親費就加一千、沒有整理房間也加一千孝親費，『三不二沒有』是我和他們的約法三章。遲到幾次被扣薪才會痛；沒有乾淨衣服穿被笑才知恥；至於三餐嘛，他們自會發揮動物本能自行覓食，安啦，餓不死的。洗碗和倒垃圾就大家排輪值表，輪到誰就誰洗誰倒，公平吧？」

「你們真是虎爸虎媽耶，我老公也是這麼想，你們男人就不怕以後小孩不養你們？」W苦笑著。

「妳就是婦人之仁，都什麼時代了妳還有養兒防老、積穀防飢的觀念？小孩子要經過磨練才能獨當一面，為何之前就學在外可以做，賴在家就不能做？印度詩人泰戈爾不是說過：『只有經過地獄般的磨練，才能煉出創造天堂的力量；只有流過血的手指，才能彈奏出世間的絕唱』。」

W是否聽進去了我一時不得而知，就拭目以待了。

雖然每個人的金錢觀、價值觀、理財觀不盡相同，但當下確實有很多月薪25K、30K的年輕人到處出遊打卡、po美食美照，「當躺平族及時行樂啊！」、「存的錢永遠跟不上房價，不如活在當下最實在」、「住家裡不用繳房租，賺的都是自己的，爽啊！」想到白居易那首《燕詩示劉叟》早有示警：「一旦羽翼成，引上庭樹枝。舉翅不回顧，隨風四散飛。」養兒是義務，若不想淪為又老、又窮、又孤獨的「下流老人」就要及早規畫，不要一輩子為子女感受著酸，承受著苦，有如等到朱顏殘褪，美人遲暮的蒼涼。

孩子不像風箏，手中線緊緊抓住了，就不至於飛丟。他們要賴在家就當做倦鳥歸巢，等他們羽翼漸豐，交男女朋友了，恐怕想方設法要留都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