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平郁

每個家庭的過年都有一些所謂的傳統。我是山東人，北方人有句話說，舒服不過躺著，好吃不過餃子，麵食在我們家是家常便飯，尤其是水餃。我的母親手巧，有事沒事也會自己一個人包水餃來吃，從和麵、擀皮、洗菜、切菜、拌餡，我們看了覺得好繁瑣的過程，母親從來都覺得是小事一樁。所以，過年吃水餃，絕對是必要的。

過年的水餃，通常是家裡的女眷一起包：母親、嫂嫂和我。什麼時候吃呢？將近午夜十二點，外面的鞭炮開始此起彼落了，這時餃子就要下鍋，熟了，先盛幾盤祭拜祖先，然後每個人都要吃幾顆，因為水餃又叫元寶，吃下肚子，這一年的福氣和財氣就都有了。

過年包的水餃和平日有點不同。我們小的時候，母親會蒐集一些全新的銅板，還有紅棗，洗淨之後，隨機包進餃子裡，因為數量不多，不是人人有獎，誰吃到有銅板和紅棗的餃子都是喜孜孜的，整個就是一種中獎的感覺。在那個物質並不充裕的年代，要開心，好像還滿簡單的。

水餃要午夜十二點吃，年夜飯的主角就是飯桌中央的火鍋了。從炭火爐到電磁爐，我們圍爐用的火鍋進化了好幾代，不變的是母親多年都是自己做年菜，包括蛋餃、肉丸子、煎豆腐之類的火鍋料。早年少有外賣外帶，家家戶戶想吃什麼都得自己來，現在不一樣了，年菜各式各樣，雖說大家愈來愈有口福，只是早期那種幾乎所有東西都要自己打點、好不容易才吃到嘴裡的滋味，好像更值得回味呢。

多少年來，我們家就這樣圍爐，然後在鞭炮聲中，祭祖、包水餃、吃水餃，送走舊的一年，迎來新的一年。父親過世得早，一家之主就是母親，隨著年歲增長，我們這些小孩都各自結婚生子，平日因為工作、求學或生活各分東西，近年更因母親辭世和疫情，天涯散落，全家齊聚一堂的歡樂景象恐怕不復得見了。

但是，每年春節我還是包水餃，兔年當然也不例外。我一顆一顆地包，把往年的水餃記憶都塞進餡裡和心裡。多年來，包水餃凝聚了我們家，那是我家的傳統，也是我有生之年不想斷裂的傳統。是，只要還有力氣，我會年年包自己的水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