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映月

筷子上──輕掛著稀薄的水漾簾子。滴滴答答……大珠小珠，極速落盆中。

「又失敗了！明明是跟著媽的示範去做！」三姊悻悻然道。

我的腦海，飄來另一幅畫面。

筷子上──厚披著濃稠的香甜漿液。黏黏靜止的狀態，彷彿要把時間一起凝固。好不容易看到一絲動靜，冉冉下降的，卻眷戀似的懸垂著，像那鐘乳石雕。

三姊的失敗圖，與媽的成功圖，構成強烈的對比。

其實，失敗的不只三姊。大姊與二姊是從未學做節日美食。難得三姊有興致，但二度嘗試後，便裹足不前。我則嫌媽把家裡變成火爐、蒸氣室，又害自己辛苦累透。「外面多的是，酒樓、麵包店、喜餅店、小攤販……都有賣，味道也差不多！」

誰知，隨著故鄉那「外面」對傳統的標準，愈發不堅持之後，那「差不多」已演變成天壤之別！

大嫂廚藝了得，但從未學做年糕；二嫂曾跟媽學藝，則早已耳聞。確認有拜師後，二嫂亦爽快應承。春節前，二哥送來一盆，我喜孜孜地奉上紅包，除了年長後偶學媽回禮外，也真的「感激不盡」！

外子的味覺敏銳，立下判詞：「甜中帶苦，不如傳統的片糖；至於不黏，是揉麵團的功夫──不到家！」

「我只感到怪怪，而且不黏的年糕，還算是年糕嗎？」我也掩不住失望。

記起二嫂當日答應贈我時曾自許：「我的版本更好，好吃又健康，改用XX糖，還在糕面加了核桃粒！」當時是高興過頭，沒聽進去，也沒追問這什麼糖的來歷。唉！一年三百多天已奉行健康主義，傳統大節，可是讓味蕾奔放的時候！

再者，媽媽們的烹飪，多依丈夫和孩子的口味調校而成，兩者倘有衝突，又必以後者為優先。經年累月後，那量身而製的配方就會在孩子的心中植根。所以，媽媽的味道，獨步天下！

看著冰箱裡那足夠兩餐的份量，不得不感嘆：媽媽的味道，以及與它綑綁在一起的媽媽的心意，終究是一去不返！

唯有，一任記憶翻騰！

鐘乳石雕……熱氣沸揚的廚房，一盆盆油光滿面正中央綴有一顆紅棗的片糖年糕、沾上多多雞蛋液、小火煎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