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羅輔導長戴眼鏡,嘴唇微厚上揚,眉毛濃黑,氣質書生樣,但時露狡獪。這並非貶抑,而是他的聰明跟野心甚少遮掩。志在高端的人有種敏銳,綠豆一邊、紅豆一堆,我可能什麼豆種都不是,同袍年餘,交談僅於派車等業務,能不能記住我都是疑問。
有一次他收到上級指示,協助我寄送作品參加國軍文藝獎,他拿起手寫的沉甸甸稿件,抬起頭來打量我,「這你寫的?」
他常皺眉心,憂國憂民樣,走路疾速,我偶然得知的八卦消息頗溫暖,是他戀愛了,對象是當紅玉女歌手。退伍後,在報章間接知道羅的消息,是玉女明星結婚了,對象正是羅輔導長,且已晉身政壇新銳,在那不久後我定期收到他服務團隊簡訊,諸如:羅議員、羅立委選情告急,請務必投票支持。
我對羅某上心,是因為服役同袍數百,成為公眾人物則稀少,他在螢幕上侃侃而談不讓人意外,像一種設定,時間到、逼逼聲響,打開人生烤箱,果然都烘焙好了。
有回應扶輪社邀約演講,留意到一周後的演講者正是羅先生,我請主辦單位轉達名片,留下便箋稱他輔導長,署名營部運輸官下士跟姓名。我的念舊,可能是他不願張揚的藍調歷史,時代已經走遠,大夥都應該向前看齊,走向迎賓綠蔭大道。
定期收到簡訊許多年,給了名片後,我不禁等著他來電。疫情期間,漫威劇情峰迴路轉,搞了個多元宇宙、平行時空,我跟羅先生在前一個世紀已是如此,不大的營區、幾條長廊,軍官與士官雖然官階不同,在同一道樓梯上上下下,不曾擦肩。
我依然收到以他署名的不定期簡訊,至於期待過的電話,我猜永遠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