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仔頭 「飛叔公祖」 的真愛一生

 |2008.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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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三歲失怙,家產盡失,全依貞節堅毅之寡母,與五歲哥哥相依為命。較長,兄長又皆遠走他鄉,另謀發展。唯獨先生不捨寡母,獨自留守貧寒家園作伴,註定了他平凡清苦的命運,卻也顯示他堅持真愛的一生。

先生雖未入過學,但勤於自修請益,卻可自行閱報,及至兒女上小學,還跟著學習筆順。年輕到處打工,頗獲長者疼愛,練就一身好武功,學得全部宋江陣功夫;且為水中矯龍,救溺或洪水中搶撿漂流木,常為人所不敢為。

至「三七五減租」「耕者有其田」乃因租佃而農,卻因人丁單薄,無法蓄積。俟機改行學做水電,並克服萬難,民國六十一年取得乙種電氣承作業執照,金錢出入較為靈活,中年生活轉為小康,卻又因為人海派,廣結善緣,朋友有急,從不袖手,因此屢被倒債,一生為債務所苦。直到十五年前,兒子才幫他還清了農會的所有負債;以為一生總算還清了,沒想到去年某資產公司又突然來要了一筆他當連帶保證人的債務。

先生多才多藝:北管、「古吹」、二胡(弦仔),教練了一隊女宋江陣,轟動南台灣,還被聘請到北港朝天宮參加廟會,與知名的「老塗師」以武會友。

或許有人還記得在曾文區有人稱他「聰飛仙」,因他口才便給,自信十足,為人熱情,深解民情人心,早自黃朝琴選省議員,胡龍寶選縣長,賴登金選鄉長珥珥一直到蘇俊雄大法官當年選省議員,阿扁選縣長,先生都是一支嗄嗄叫的邁克手,甚至是叫座的助講員。

他熱心公益,急公好義,常年的義警、義消、民防工作都缺不了他。救水、救火、搜捕強盜,半夜或寒冬,先生數十年如一日。更是村裡頭最受依重的和事佬。加上他在族裡輩份本來就高,大家乃尊稱他「飛叔公」。

由於貧苦,直到廿七歲才與龍嫌女士結為連理,夫妻鶼鰈情深,亦農亦工,同甘共苦。育有三男二女。長子添財修習經濟,立志經世濟民,連任三屆立委,今連任台南市長,深獲同仁支持。長媳洪淑貞曾任美國紐約日本東海銀行高級主管,為襄助夫婿於子女長成後辭職返台。長孫晉瑜美國康乃爾大學電腦碩士,擔任晉碩國際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

次子添本為留德博士,交通工程專家,目前執教於國立台灣大學。次媳黃瑞娟曾任教馬來西亞華文中學,結婚後相夫教子,因擁有中華花藝講師執照,亦為法鼓山供花志工。

三子添和創業經商有成,成立順鋒工程股份有限公司,發揮機電專才,延續父親一生熱心公益志業。三媳理財有方,目前服務於華昌國際集團主辦會計。

長女玉花曾為減輕家裡負擔而志願放棄升學,賺錢協助弟妹繳交學費,犧牲最大。適夫鄧文隆,篤信日蓮教,熱心社會服務,為一安貧樂道之修行者。

次女玉雪,台大農經與美國史丹佛大學統計碩士,任國立台北大學統計系主任。適夫郭振明,為史丹佛大學機械博士,任教於義守大學,且皈依聖嚴法師。

先生苦於失學,因此特別重視兒女教育。但從不要求兒女「好成績」或「賺大錢」,只是以「關懷」及「鼓勵」教育子女,充分尊重子女的自由。每當兒女或有怠忽,先生反而是說「仙人打鼓有時錯,下次才知怎麼做。」

老先生身為國民黨忠貞優秀黨員,長子添財卻因參與反對運動而成為海外黑名單,無法歸國,但老先生不但毫無怨言,更在兒子返國參選立委時,毅然退出國民黨加入民進黨,雖經當時宋楚瑜慰留,仍不為所動,還到處鼓勵親友加入民進黨,真的嚇跑不少人,可見老先生挺子之決心與深明民主大義之精神,長媳洪淑貞因而稱老先生是一位懂得真愛的成功教育家。次女玉雪感言父親突破農村「女子無才便是德」舊思維,才能受高等教育,但願以造福眾生來回報父母養育之恩。

先生年逾八十,一生勞苦顛沛,但為人正向積極,笑容從未在他臉上消失過。十五年前愛妻辭世後,堅持守住老家園的他,越來越頻繁地半夜打電話來呼救。經醫師認為,他看似健康,但已不適獨居。七年前,老先生終於首肯到府城與長子同住,並有專人照顧,生活無憂無慮且有說有笑,遇有親友來訪,尤其年輕一輩,更會大提當年勇。但歸於寧靜的他,卻足不出戶,事實上也愈顯年邁體衰,不便於行。雖耳聰目明,但記憶力卻加速衰退。撐其一生的堅強意志,使人不易看出他已近燈枯油盡。終於在這一天的早上,正常如昔、洗澡、喝牛奶之後,說要休息片刻,卻安詳地永遠睡著了。兒孫滿堂,全村都敬重的「飛叔公」「飛叔公祖」,歷經一生苦戰,連打帶跑終於奔回本壘得分了。他身上有珍貴的台灣人真愛精神,也帶有滿身荊棘的歷史疤痕。

二○○八年四月十八日

孝兒女媳合敬撰


許聰飛老先生,一九二三年出生於番子渡頭(今台南縣官田鄉渡頭村),民國九十七年四月十二日辭世,享壽八六。究其一生,貧苦困厄雖無異於一般台灣人,但白手起家,育子有成,發揮人性「真」「愛」,更以「寧被人負,也不負人」作為家訓為子女留下典範,或可喻為平凡中的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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