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我曾經兩度「健行」南橫。圈點「健行」兩字,是因為真的一步一腳印走,時潮演進,鮮有人再做這等苦事了。
第一次在高二,三個少年途經啞口隧道,幾里外的利稻山莊儼然在望,卻被一旁登山牌吸引,「關山嶺,往前八百公尺。」我們竊喜,走南橫賺到百岳,下午四點多了,估計五點出頭攻頂、下山,背包放隧道旁,水、手電筒都沒帶。八百公尺險陡山路,直到六點才攻頂。那是我目睹過最磅礡的景致,夕陽在更遠的山頭徐徐落,眼前山坳霞影奔紅,世界在安靜中以顏色調製這一天。
年少的腦袋不懂計算,來程已花兩小時,且崖壁埋伏山色暗得快,竟還耽看風景。我指著依然峻峭的山嶺,跟大學同學說,當年哪,我們只好斜切縱走,三十分鐘不到,驚險下山。
大學第二次健行南橫,聯誼的要緊更勝風景,也在日後成就班對,一對結成連理,一對則散了。第三次再去南橫是搭車旅遊,我很高興沿途「傻子」三三兩兩,一步步,走在他們的青春版圖。
二○○九年南橫公路因莫拉克風災封閉,十三年後的今年五月一日開放,亂停車、亂丟垃圾,亂象浮現。二○○八年我親訪嘉明湖,第一晚住宿盥洗時,被山友忠告上山不要帶牙膏,一丁點的化學泡沫都是汙染。我慚愧低頭,一路上大小垃圾盡收袋中,愛山,首先要虔敬,它永遠不能被征服,爬山像是禮佛,與自己心性相見。
回程,有棵樹橫生路中,自然咧開的樹洞竟被夾放一只飲用水瓶。我拍照後取下瓶子,塑膠瓶,不能成為樹木的血肉。也許每一個向山入口,都該懸掛,「不用心者請勿上山」。